秋雨打在鐵匠鋪的紙幡上,將“河間記“三個字暈染成血淚狀。趙墨攥著那柄錯銀匕首,看老鐵匠用黧黑的手指摩挲刃口:“這云雷紋里摻了高麗青瓷粉,遇火則現真容。“
爐膛突然爆出團青焰,匕首在火光中浮現出女真文字。老鐵匠的獨眼閃過一絲精芒:“宣和二年,遼陽府三百匠戶被擄,說是給大金皇帝修神殿...“他的話被門外驟起的馬蹄聲斬斷。
十二匹青海驄踏碎汴河薄霧,馬上騎士皆著玄色羅袍。為首者拋來卷黃綾,展開竟是御賜張擇端繪《清明上河圖》的敕令。趙墨瞳孔驟縮——畫中虹橋下的漕船桅桿,分明多出三根綴著鷹羽的旌旗!
“官家有旨,命畫院三日內補全金明池水殿圖。“騎士的聲音像生銹的鐵片刮過青石,馬鞭卻指向鐵匠鋪后院。趙墨這才發現,雨幕中竟立著座等高的木構樓船,檐角鐵馬叮咚作響。
子夜,趙墨在船樓二層描畫鴟吻時,忽聞底層傳來金鐵交鳴。俯身從地板縫隙窺看,但見日間那些玄衣人正在組裝床弩,精鋼箭簇上泛著的幽藍,與相國寺血蛾磷粉如出一轍。
“原來趙待詔也好此道。“綠腰的聲音鬼魅般響起。她紅衣似火靠在船桅上,手中把玩的正是御賜澄心堂紙。趙墨突然發現,那些所謂“補畫詔令“的印泥,竟與焚燒急奏的松脂同香。
突然船身劇震。汴河上漂來三十盞蓮花燈,燈芯爆開的剎那,萬千銀針如暴雨傾盆。綠腰的披帛卷住趙墨滾入貨艙,黑暗中響起機括轉動聲——這竟是按照神宗朝沈括《夢溪筆談》所載戰船改造的艨艟!
河面傳來《念奴嬌》曲調,銀針應聲凝滯半空。趙墨透過舷窗窺見艘畫舫,船頭撫琴者戴著蘇東坡同款紫竹笠。琴弦震顫間,那些玄衣人突然調轉床弩,精鋼箭矢竟射向大內方向。
五更時分,趙墨濕淋淋地趴在陳州門瓦子上。懷中揣著半幅染血的水殿圖,圖上金明池底用隱線繪著傳國玉璽方位。而袖中那卷真正的《清明上河圖》摹本里,虹橋下多了個戴青銅面具的貨郎——正與相國寺刺客裝扮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