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溫嶼白的二手皮卡堵在了云棲巷口。后斗里堆著五顏六色的丙烯顏料桶，最上層的鈷藍色漆罐插著支格桑花，露水順著花瓣滴進副駕的咖啡紙袋。

“早市淘的舊門板。“他拍打著副駕駛座上的木料，木屑在陽光里浮沉，“刷層清漆就能當畫案。“周媛接過他遞來的美式咖啡，杯套上畫著流淚的瓦貓，寫著「昨晚夢見被顏料淹沒了」。

閣樓的霉斑墻面已經處理完畢，溫嶼白用砂紙打磨著最后一塊墻皮：“我最近在籌備新系列，需要練習大幅墻繪。“他彎腰時工裝褲繃出流暢的背部線條，“就當幫我找創作靈感？“

周媛的鉛筆在預算表上懸停：“藝術涂料成本太高......“

“用基礎色系，當打底。“溫嶼白變魔術般亮出采購單，“建材市場清倉價，比乳膠漆還便宜兩成。“他忽然指著墻角，“那里原本有片水漬，記得嗎？我們可以畫成雪山倒影。“

午后的陽光把腳手架曬得發燙。溫嶼白將周媛的安全繩系成蝴蝶結，自己卻只戴了頂滑稽的草帽：“當年在威尼斯雙年展高空作業，意大利師傅教的繩結法。“他示范調色時，松節油混著汗水的味道漫過來，“赭石加鈦白，就是老墻經年的顏色。“

周媛的滾筒刷下流淌出第一道暖灰，覆蓋了前任租客的涂鴉。溫嶼白在隔壁墻面勾畫遠山輪廓，腕間的銀鐲隨動作輕響：“小時候在四合院墻上畫滿飛船，被爺爺追著打。“他笑著在雪山尖點上鈦白，“現在終于合法涂鴉了。“

暮色染紅窗欞時，兩人坐在滿地顏料罐中間啃燒餌塊。溫嶼白用刮刀在廢木板上刻出云紋：“這樣拓印到墻面，比模板自然。“周媛的袖口沾滿群青，發絲間粘著金粉，手機屏保上的辦公室照片突然顯得陌生。

“明天帶你看個好東西。“溫嶼白神秘兮兮地晃著車鑰匙。次日清晨，他的后備箱里躺著臺老式投影儀：“用光影打底稿，省得爬腳手架。“當納西古樂譜的投影漫過墻面時，周媛看見他睫毛上跳動著百年音符。

彩繪第三天，暴雨困住了施工進度。溫嶼白在客棧天井支起畫架：“先練小樣。“他握著周媛的手調色，虎口的繭磨過她指節：“土黃要加赭石，才能畫出經年的陽光。“雨水在青石板上濺出水墨，兩人的倒影在調色盤里交融。

許念念的視頻通話突然闖入。溫嶼白舉著周媛的手機支架，鏡頭掃過斑駁的墻面：“這里可以畫咖啡杯輪廓，用客人留言填滿。“許念念尖叫著設計甜品區壁畫，林知夏提醒顏料環保檢測，顧南喬則放大溫嶼白工牌上的二維碼：“身份核實完畢，非在逃人員。“

周媛在笑聲中回頭，發現溫嶼白正往墻面空白處畫了串小腳印。從門廊延伸到吧臺，最后消失在窗外的雪山輪廓里。“這是未來客人們的動線。“他蘸取玫瑰金顏料，“等開業后，我們用熒光漆標記真實足跡。“

彩繪收尾那日，溫嶼白帶來了特制蠟筆。他教周媛在墻根畫了排瓦貓，每只都頂著不同顏色的帽子：“等雨季來，雨痕會給它們添上胡須。“夕陽穿透彩繪玻璃時，整面墻流淌著蜂蜜色的光，溫嶼白的側臉在光暈里模糊了棱角。

深夜清點顏料時，周媛在空罐里發現枚銅制小瓦當。背面刻著極小的字：「給廢墟種花的人」。客棧的貓突然躍上窗臺，碰翻了溫嶼白留在窗臺的速寫本——最新一頁畫著握滾筒刷的手，腕間系著蝴蝶結安全繩。

手機天氣軟件彈出暴雨預警，周媛將防雨布蓋在未干的壁畫上。巷尾傳來溫嶼白改裝皮卡的轟鳴聲，車尾燈在潮濕的夜色里拖出玫紅色光軌，像在墻面未完的星空圖上添了顆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