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后，項目暫時完結一個階段。

在回程的飛機上，艙內的燈光柔和而微暗，四周彌漫著旅途疲憊后的安靜氣息。我靠在座椅上，剛準備閉眼小憩，突如其來的不適卻讓我猛地一僵——小腹傳來的墜痛讓我瞬間意識到，不妙，大姨媽提前來了。而更糟糕的是，我的衛生巾放在了托運行李里，手邊什么都沒有。

我下意識地繃緊身體，試探性地挪動了一下腿，心里忐忑地猜測著褲子有沒有被弄臟。想出去找空姐要一片衛生巾，但又怕自己站起來后真的露出什么尷尬的痕跡。思前想后，我只得側過身，壓低聲音，輕輕地喚他：“能不能借你外套暫時披一下？有點事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他正在看電影，聞言微微一怔，摘下一只耳機，目光帶著幾分疑惑：“什么事？”

我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壓低聲音含糊地說道：“褲子臟了，想找空姐借點東西，不要再問了。”

他怔了一下，像是察覺到我的不自在，沒再追問，目光停留在我緊繃的表情上片刻，隨后默默起身，走向前排的空姐。

沒過多久，他便回來了，他把外套輕輕地遞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指尖無意間觸到了他的手背。那一瞬間，像是被什么輕輕點燃，一股細微的電流沿著指尖竄入心臟，讓我的呼吸倏然一滯。他的手溫暖而干燥，觸感僅僅停留了不到一秒，他便自然地松開手，把衣服交到我手里，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而我卻怔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心跳莫名地快了幾拍，連耳后都泛起了一絲熱意。

他低聲道：“衣服借你，口袋里有東西。”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我耳中。

我怔了一下，接過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肩上。寬大的衣服將我整個人籠罩起來，袖口長得快要蓋住手腕，衣擺一直垂到大腿，妥帖得讓人心生安心。而最先竄入鼻尖的，是那熟悉的香皂味，清新而溫暖。那股清香在空氣中彌漫，像是他的氣息，在不經意間靠近了我。我的心跳有點加速。

我伸手探進口袋，指尖觸到一包薄薄的東西，心底的慌亂被一股暖意取代。

等我從衛生間回來，他正撐著下巴看著我，眼神里帶著點若有似無的笑意，挑了挑眉：“你穿了我的衣服，記得洗干凈還給我，我有潔癖。”

我哭笑不得：“知道了，其實我沒覺得你衣服有什么臭味。”頓了頓，我猶豫著問道，“謝了。順便問一句，你是怎么跟空姐說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神色坦然，甚至還帶著點狡黠的意味：“我跟空姐說，我老婆有點狀況。”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愣了一秒后才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頓時翻了個白眼。

他倒是一點也不心虛，唇角揚起，眼底漾著幾分促狹的笑意：“你在醫院占了我一次便宜，這次算我占你一次，不虧，扯平了。”

飛機平穩地穿行在夜色中，艙內燈光昏暗，四周的乘客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我的意識還沉在一片溫暖柔和的夢境中，隱約感覺到腦袋下面有一片結實的支撐，讓我不自覺地依賴著，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意識逐漸浮上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還帶著些模糊，我眨了眨眼，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雙帶著點復雜情緒的眼睛。

他正看著我，眼神似乎帶著一層溫柔的光，深邃而專注。那雙眼睛不像是平時那種冷靜理性的樣子，此刻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柔情，眼眸里閃爍著一種溫暖的光芒，仿佛能看透我內心的每一絲波動。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并不浮夸，反而顯得格外自然，仿佛是從內心流露出來的。笑意藏在眼底，帶著一種調皮，又帶著一些無奈，仿佛能聽到他心里那輕輕的嘆息。

我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我的頭竟然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歪著，像是找到了某種天然的枕頭，而他，竟然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地讓我靠著。

更讓我心跳一滯的是，他的耳朵，竟然微微泛紅。

……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慌亂地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耳根不由自主地發燙。他的肩膀離開了我的觸碰，那股屬于他的溫度也隨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氣里淡淡的冷氣。我本想問他為什么不叫醒我，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個問題太奇怪，反而讓氣氛更尷尬。

就在這時，他突然輕咳了一聲，嘴角慢悠悠地勾起了一點弧度，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揶揄：“你睡得挺香的，口水差點滴到我肩膀上。你不僅要把我的外套洗了，還要把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也洗了。”

我：“……”

這人……能不能別這么嘴賤？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試圖掩飾那一瞬間的慌亂。可他像是故意找茬一樣，又慢條斯理地補了一句：“對了，你睡覺的時候打鼾，聲音挺大的。”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說什么？”我的眼神里透著危險的信號。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語氣格外篤定：“真的，特別響，比飛機引擎聲還大，我差點去找空姐要副耳塞。”

“……”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是嗎？那你剛才臉紅什么？”

他明顯一僵，眼神不自覺地往旁邊飄了一下，嘴硬道：“機艙有點熱。”

“哦？”我挑了挑眉，視線在他耳朵上掃了一眼，“可空調開得挺冷的啊。”

他干咳一聲，立刻轉過頭去假裝看窗外，裝模作樣地擺弄著安全帶，似乎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可他的動作太刻意了，連我都看出了一絲心虛。

我盯著他看了兩秒，心里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悄然浮起。我哼了一聲，把他的外套又裹緊了一些，靠回椅背上，嘴角微微上揚：“行吧，那就當是我打鼾吵到你了。”

他沒接話，只是余光偷偷掃了我一眼，像是有話要說，卻又忍了回去。

艙內依舊安靜，飛機平穩地飛著。飛機外，是無盡的云海，而飛機艙內，是我始終無法平靜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