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成都的第一天,我終于告別了陪伴自己兩年的鋼牙,摘下牙套的瞬間,竟有一種卸下千斤重擔的輕松感。那時的我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鏡中的自己,少了那層金屬的束縛,整個人好像輕了很多。摸著自己的牙齒,光滑整齊,不再有鋼絲的觸感。微微一笑,嘴角線條自然流暢,不再因為金屬的反射而顯得笨拙或者不自信。甚至連笑聲都顯得輕松自然了幾分。
“哇,沒了鋼牙的我,居然還有點好看?”我自戀地咧嘴一笑,突然覺得有點兒得意。然后,我趕緊收起這個危險的念頭——以前每次大笑,都會下意識地克制,生怕那排鋼牙反光得太耀眼,把人晃瞎。但現在,終于可以肆意笑了。是啊,我的笑容終于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摘了牙套的我,感覺自己終于恢復了人類該有的微笑。曾經不敢大笑,不敢露出牙齒,是因為每當笑起來,牙套上的鋼絲總是顯得格外突兀,甚至有時候會因為反光把自己都嚇一跳。而現在,平時做任何表情都能自然自信,甚至能和別人嬉笑打鬧。而最奇怪的是,自己突然對這個變化如此在意,心底不禁涌上一股輕微的緊張感——他會不會注意到?
想到這里,我的耳根竟然有點發燙,趕緊甩了甩頭,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趕走。摘個牙套而已,值得這么在意嗎?不行,做人要清醒!但偏偏,當我想到明天會見到他,心里竟有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仿佛某種微妙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上班。成都的春天仍帶著些許微涼,但陽光透過辦公室的大玻璃窗灑進來,暖洋洋的。我剛坐下,甚至還沒來得及打開電腦,身邊的同事就忍不住驚呼起來:“Eve!你牙套摘了?!”
“哇,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笑起來好漂亮啊!”
“終于摘了啊,你戴了多久來著?兩年?不容易啊!”
我笑著應付了一圈,心里松了口氣,同時又莫名有點緊張——他還沒來。自從我摘掉牙套后,周圍的人似乎都能察覺到變化,雖然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這么一番夸獎,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過了一會兒,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我下意識地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我的心跳不禁加快,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站在我工位旁,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仿佛在思考什么,眉頭微微皺起,好像在醞釀一場什么樣的言辭。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沒打算先開口。我張了張嘴,正要說什么,他卻突然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絲熟悉的壞笑:“小微,你牙齒不一樣了。”
我裝作淡定地抬頭看著他:“有嗎?”我盡力掩飾內心的小緊張,保持著平常的語氣。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我,手指懶洋洋地敲了敲我的桌面:“當然有。之前你一笑,滿嘴鋼絲,亮閃閃的,吃個飯都能把我眼睛閃痛。”
……
……???
我:“……”
這張嘴,怎么就這么欠呢?
自從上次從上海出差回來之后,我和他似乎有了些不一樣的變化。我們之間的距離,仿佛在那次短短的相處中悄悄拉近了。曾經那個在我面前高冷、沉默寡言的他,開始不再是那么遙不可及。
他開始變得嘴賤,時不時對我開些小玩笑,調侃我幾句,甚至故意惹我生氣。他那種毫不掩飾的嘲弄和玩笑話,偶爾讓我感到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每次他說話時,眼中帶著一抹狡黠的光,仿佛在等待著我被惹惱,或是看到我無奈的反應。那時,他的笑意總是帶著一點俏皮,像是某種默契的小秘密,在我們之間悄悄流轉。
“現在倒是順眼了不少。”他慢悠悠地補了一句,語氣十分欠扁。
我差點被氣笑了,忍著想打人的沖動,冷冷道:“那你是瞎了兩年嗎?不然怎么忍到今天才說?”
“那倒沒有。”他一臉淡定地聳聳肩,嘴角掛著讓人牙癢癢的笑意,“主要是以前看你吃飯,碗里那點飯沒晃到我,反倒是你那口鋼牙,反光晃得我差點眼睛抽筋。”
“哎呀,不是說你不好,實在是那鋼牙實在太閃了。”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眼睛里帶著一抹調皮的光。我真是沒辦法反駁他,總覺得他的每個字眼都帶著一種讓人無奈又想笑的魅力。
“……”我無語,這個話題簡直讓我無言以對。即使知道他是故意逗我,但我忍不住笑了。
正當我琢磨著要不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時,他突然語氣一轉,盯著我看了幾秒鐘,目光里似乎帶著些許深意:“不過你摘了牙套之后,今天倒是笑得挺多的。”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突然有種無法名狀的情緒在心頭浮現。那句“不經意”的話,仿佛暗示著什么,我的耳根瞬間發燙。強忍住內心的波動,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翻了個白眼,低下頭假裝認真看文件。
他似乎看出了我內心的波動,突然低下頭,聲音壓得更低:“以后,就多笑一點吧。”那句平凡的話,聽起來卻讓人心底微微震動。像是一個無聲的約定,帶著某種溫柔的關懷,又像是一種邀請,期待著什么。
我心里一緊,手指輕輕按著鼠標,卻因為手心出汗而顯得有些不穩。強作鎮定地回答:“行啊,不過你得保持距離,別再讓我閃瞎你了。”
他盯著我幾秒鐘,眼底的笑意更加深邃,仿佛在品味什么不為人知的樂趣。然后,他忽然輕笑出聲,慢悠悠地轉身走了,臨走前還不忘補充一句:“放心,我眼神好得很,想晃到我,沒那么容易。”
我瞪著他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心里卻有些不安的涌動。那個熟悉的壞笑,依然在我心頭徘徊。我嘴里念叨著:“嗯,終于不用擔心咬到鋼絲了。”
過了一會兒,MSN上彈出他的消息:“給你聽首歌,方大同的。”我微微一愣,隨即帶上耳機,點開了他發來的鏈接。輕柔的旋律緩緩響起,悠揚的鋼琴聲伴隨著溫柔的嗓音流淌出來。那是《詩人的情人》。
“纏綿是首詩
很容易迷失
北島的朦朧不減李商隱的精致
感情是首詩要懂愛才能知
我希望像李宗盛一針挑中你心事
別像宋代李清照凄凄慘慘戚戚”
歌聲如此深情而綿長,每個字都像是訴說著一些深藏心底的感情,低沉而富有力量。它將我帶入了一種迷離的狀態,仿佛和他之間的那份默契正被這歌聲輕輕喚醒。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在觸動我內心某個柔軟的地方,而他那句“以后就多笑一點”也在歌聲的余韻中悄然回響。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原來感情的詩意,不止是在表白時的一句簡單的“我喜歡你”,而是在我們日常的互動和微妙的心動里,藏著無數不言而喻的默契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