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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明軍制好牢固

  • 朕在大明假冒天子
  • 鳳凰鳴高崗
  • 4078字
  • 2025-04-13 23:59:00

張祁言畢,心中便涌起一陣懊悔。

他明明盤算得好好的,怎的又一次在于謙面前情緒失控,對其動怒?

此番欲誅王驥,本意原是為保全自身與于謙的不得已之舉,只是礙于穿越者的身份,這番護持之心,終究難宣于口。

可縱有千般緣由,也不該如此失態。

思及此,他不禁以手掩面。

原來史書所載景泰帝之喜怒無常,時而優柔寡斷如婦人之仁,時而剛愎自用似獨夫之心,哪里是天性使然?

分明是被這位置給逼出來的!

張祁五指用力揉搓面頰,似要將滿心郁結盡數抹去。

爾后,他霍然起身,再次伸手攙扶于謙。

王驥雖不能明正典刑,卻可暗中貶謫。

但無論如何,于謙必須與他同進同退。

于謙見張祁再次前來相扶,并不執意推拒,而是輕嘆一聲站起身來,沉聲道,“殿下,就是因為太祖皇帝屠戮功臣過甚,以致靖難之時,建文朝中竟無可用之將,曹國公李景隆獻金川門迎燕師入金陵,未嘗不是因其父李文忠之故。”

“李文忠乃是太祖皇帝的親外甥,生前曾屢次上疏,力勸太祖皇帝‘寬待功臣、慎用刑戮、抑宦官之權’。”

“然因其直言觸怒龍顏,洪武十六年時,太祖皇帝不但對其厲聲叱問,還將其府中幕僚盡數誅殺,李文忠遂驚懼成疾,不久便暴病而亡。”

于謙正色道,“若太祖皇帝泉下有知,見得建文朝將星零落、靖難時無人可用的窘境,必當悔悟當年屠戮功臣之過,而今土木一役,我朝折損將帥何其慘烈。”

“英國公張輔,乃河間王張玉之子,四朝元老;泰寧侯陳瀛,系陳圭曾孫;駙馬都尉井源,仁宗皇帝愛婿;平鄉伯陳懷、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陳塤、修武伯沈榮,皆靖難功臣之后。”

“更有成國公朱勇,東平王朱能之子;西寧侯宋瑛,開國功臣宋晟之后;武進伯朱冕、恭順侯吳克忠、都督吳克勤、永順伯薛綬,俱是將門虎子。”

“這靖難勛貴、沙場名將,已是十不存一,若此時因王振余孽之故,再誅王驥,三軍將士豈不寒心?他日也先鐵騎來犯,這北京城頭,還有何人能執戈守衛?”

張祁在內心反復告誡自己,絕不能氣急,絕不能氣急,于謙他不是穿越者,他對此中隱情一無所知,自己斷不可意氣用事。

心思電轉間,他忽而展露溫厚笑容,狀若孺子受教般頷首道,“少司馬所言極是,是本王思慮欠周了。”

繼而又換上憂心忡忡的神情,嘆道,“其實本王何嘗不知王驥才兼文武,老成練達,用兵如神,臨機善變,只是當年麓川之役,實乃王振好大喜功所致。”

“彼時上疏直諫的何文淵被迫告病歸鄉,劉球更遭肢解之禍,如今若要肅清王振余毒,為受屈者平反,王驥的功績便不宜過分彰顯。”

果然,當提及劉球遭馬順肢解一事時,于謙神色驟變。

他輕咳一聲,略整衣冠道,“殿下所言確有道理,依下官之見,王驥既不可治罪,亦不當褫奪爵位,其過往軍功更不可一筆勾銷。”

“不若依殿下之意,令其轉戰湖廣,平定苗亂,朝廷既需倚重其討賊之能,既往不咎亦是常理。”

于謙稍作停頓,又一次正色強調道,“只是王驥有功無過,此事當為定論。”

張祁見自己的目的總體已經達成,心下稍安,眉間郁結稍解,他不動聲色地朝于謙微微頷首,道,“好!好!自當如此定論。”

待二人重新落座后,張祁自覺先前表現太過糟糕,忍不住為自己找補道,“其實,也先大軍壓境在即,本王何嘗不愿召回王驥,令其坐鎮京師?”

“只是此人受王振恩惠太深,而今皇太后殿下已立皇長子為儲,本王唯恐其不能為本王……為朝廷竭誠效力啊。”

張祁雖一時尋不得王驥錯處,然念及其在“奪門之變”中終究倒向明英宗的事實,心下總是不痛快。

他暗忖道,縱使眼下無由懲處,亦須在于謙面前稍作警示,令其提防王驥才是。

于謙雖覺張祁對王驥的嫌惡來得莫名,仍耐心勸解道,“殿下不召王驥回京,便是已顯疑忌之意,以王驥之精明,又豈能不覺?”

“待王振余黨盡數伏誅,為求自保,他必當竭力與王振劃清界限,屆時,為博殿下青睞,他必當勤勉王事,故下官以為,殿下實不必過慮。”

張祁嘴角勉強扯出一絲苦笑,暗忖道,當年景泰帝力保王驥之時,想必也是這般思量。

豈料王驥非但不念君恩,反倒一門心思向著皇帝的敗家子哥哥,甚至不惜舉家相隨,也要助其復辟。

張祁望著于謙誠懇的面容,終是未將這番話說出口。

因為按照封建社會的邏輯,王驥確該竭力逢迎新君才是。

誰能料到,明英宗竟有那樣大的魅力,連這般常理都能打破?

“若論施恩結信、撫慰臣僚之能,本王實難及陛下萬一。”

張祁說了句心里話,“若陛下此番不得歸朝,王驥念及舊恩,或于湖廣舉兵作亂,或以‘救駕’之名率部馳援九邊,屆時該當如何是好?”

于謙聞言,面露詫異之色,“殿下何出此言?”

張祁心道,歷史上真郕王尚不能收服王驥,我一個假郕王豈不是更擺平不了他了?

然面上不顯,只肅然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事不可不防。”

于謙凝視張祁片刻,忽而展顏一笑,朗聲道,“殿下勿憂,只要兵部在下官手中,王驥縱有異心,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張祁聞言一怔,未料于謙竟如此直抒胸臆,不禁脫口問道,“此話當真?”

于謙輕啜一口茶,向張祁認真解釋道,“公侯伯爵雖尊居勛貴之列,然其權雖重,卻自有界限。”

“我朝祖制,公侯伯雖位列五府,總戎六軍,入朝可參機務,出鎮可領節鉞,居留都則鈐轄漕綱、統兵守門,然九卿政務,概不得預。”

“大明立國之初,太祖皇帝為防將帥專權,故設五軍都督府以總中外兵馬,雖曰總制天下軍旅,然調兵之權則專歸于上。”

“五軍都督府分領京外衛所,掌武官襲替、軍伍操練、糧械調配諸務,卻無調兵之權,兵部雖可銓選將領、發令調遣,然不得統兵,二者各不相屬。”

“凡有征伐,必由天子親授將印,事畢即歸,非奉旨節制,斷不得擅動一兵一卒,至若武選誥敕、軍屯漕運諸務,皆需會同有司共議,此乃太祖皇帝‘以文制武,分權制衡’之良法。”

“而今時移世易,五軍都督府權柄日削,兵部威權日重,軍國大計,終須仰承圣斷,公侯伯爵固可擔任都督,臨戰亦可為總兵,佩印統軍,然其權皆系于皇命之下。”

“漕運之責,亦可委之勛臣,然九卿部院之事,斷不容其置喙,更不得染指分毫,祖宗成憲,劃疆明界,防武臣干政而已。”

“譬如王驥,即便總兵在外,其軍需調撥需經兵部,糧草供給需會戶部,將校任免更需天子朱批,這般環環相扣,縱有異心,又能如何?”

張祁聞言,頓時豁然開朗。

他終于明白為何歷史上景泰帝與于謙對王驥,以及參與“奪門之變”的那一群勛貴毫無戒心了。

因為按照一般封建王朝的情況,似王驥這等統兵大將若要造反,唯有在地方擁兵自立一途。

而這條路徑,早被明太祖朱元璋精心設計的層層制度堵得嚴嚴實實。

兵部掌調遣,五府司統轄,戰畢即歸印,就算你是百戰名將,是百年一遇的文武全才,也難翻出什么浪花來。

可誰又能料到,明英宗復辟竟全然不走尋常路。

那“奪門之變”,不過幾個內官、武臣暗中串聯,一夜之間便改天換日,什么兵符將印、什么調兵流程,統統都沒用上!

張祁眉頭微蹙,似有所思地追問道,“那私兵呢?倘或帥私養家丁,又當如何?”

于謙認真解釋道,“殿下所慮不無道理,然我朝軍制之精要,正在于平戰分治、兵將分離。”

“我大明立國之初,地方兵政分設都指揮使司統轄衛所,都司掌一省軍務,下轄諸衛,每衛五千六百人,設指揮一員,下有五個千戶所,每所千余人,再分百戶、總旗、小旗,層層設官,兵制嚴整,自戶而千戶,自指揮使而至都指揮使,皆依衛所隸屬之序。”

“平時訓練、守御、屯田之事,皆由都指揮使、千戶、百戶分等而治,都指揮使,乃一方之最高武官,管轄之下,軍伍自給,職掌分明。”

“兵籍則采軍戶之制,世襲為兵,丁男為正軍,余丁為助,屯守并行,邊地七分耕、三分守,內地則八分耕、二分守,可自給而減國賦,此乃太祖皇帝‘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粒’之良法。”

“若戰事驟起,則由朝廷臨時擇將,兵部奉旨調兵,遣總兵出征,印信一授,軍令如山,調發數衛之兵,專任征討,戰罷即解印歸建,士卒復歸本衛,如此則兵將分離,以防跋扈。”

“然若邊地重鎮,如鎮守遼東、大同、薊鎮等地之總兵官,則常佩印信,長居其職,不以一役而罷,其權責遠非臨時出征者可比,不獨整兵備、練軍伍、修堡壘、理屯田,亦掌錢糧籌措、軍械供應,實為一鎮之主帥,諸都指揮皆受其節制。”

“然自陛下登基以來,為防九邊總兵專權,又特設巡撫文官共議軍務,復置總督協調各方,如今總兵凡事須與巡撫共議,事權分割,凡軍機要務,須會同巡撫呈報總督,彼此節制。”

“故而九邊總兵,雖可常駐一方,然其權柄亦受多重制衡,一則需與巡撫共議軍務,二則糧餉器械皆仰朝廷供給,三則衛所軍士終歸軍籍,非其私屬。”

“大抵而論,自太祖皇帝建制以來,軍政之權皆以分權制衡為要,層層設防,不使一人獨專,而今之總兵,雖佩將軍之印,實則仍須依制而行,調兵需奉兵部勘合,糧餉必經戶部核準,行軍更有御史監軍。”

“兩宋軍制,訓戰分離,將不識兵,兵不知將,今則平戰結合,自平時而戰時,自將領而文臣,并用交織,使總兵既司操練,又掌征伐,將領既訓且戰,士卒熟習號令,主將知兵性情,戰則合拍,勝算自高。”

“且總兵雖統三軍,然上有總督節制,旁有巡撫監察,下有都司分權,總兵統兵而不專餉,都司治軍而受制于巡撫,總督總攬卻又受兵部節制,這般層層節制,縱有梟雄之心,亦難逞割據之志。”

“故而私兵之患,實不足慮,朝廷既有軍籍之制以限其源,復有糧餉之控以斷其脈,更設文武相維以制其勢,此等疥癬之疾,豈能動搖社稷根本?”

張祁一時語塞,竟再尋不出半分辯駁的余地。

大明的軍制,猶如一張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嚴絲合縫地堵住了所有擁兵自重的可能。

這已非“以人御事”,而是“以制御人”,就算你有韓信之才,在這套體制之下,也只能循規蹈矩,難有僭越之機。

這也就是為什么,到了明末流寇四起,滿清在關外虎視眈眈之時,崇禎皇帝仍死死攥著天子的統兵大權,寧可坐視江山傾頹,也不肯放手讓地方自募團練。

無他,只因這套制度實在太過精妙,精妙到哪怕它已不合時宜,那龍椅上的帝王,仍舍不得親手將其打碎重建。

正因如此,他對王驥的種種厭惡與不喜,終究只是無根浮萍,根本尋不到扎根的土壤,在牢不可破的體制面前,他的猜忌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難以說服,更遑論讓于謙信服。

就在張祁無言以對之際,于謙反倒微微一笑,溫聲道,“其實下官心里明白,殿下真正所慮者,并非王驥一人。”

“而是如今朝中勛貴、九邊總兵,皆是陛下親自簡拔之人,殿下初掌監國,難免憂心他們心存觀望,未必傾心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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