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飄起今冬第一場細雪時，林清歡正試穿繡娘捧來的嫁衣。金線繡成的百子千孫圖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她指尖撫過領口鴛鴦紋，突然扯斷一根絲線——線頭泛著詭異的青黑色，遇熱即散出苦杏仁味。

“青竹，取剪子來。“她面不改色地絞下整片領緣，將毒絲線繞在妝匣暗扣上。菱花鏡映出窗外梅枝輕顫，蕭景淵的玄色大氅掃落檐上積雪，帶著北境風霜的寒氣卷開茜紗帳。

“王妃連嫁衣都要淬毒？“他擒住她執剪的手，拇指摩挲著腕間守宮砂。妝臺上合巹杯突然傾倒，酒液在鴛鴦枕上蝕出焦痕，赫然是蘇璃慣用的鶴頂紅。

林清歡反手將銀簪刺入他臂彎，簪頭瑪瑙裂開露出解毒丸：“王爺可知這嫁衣經了三十六人之手？“她突然扯開腰間束帶，中衣上暗繡的安北軍布防圖遇酒顯形，“蘇璃表姐連我的肚兜都要操心，當真是姐妹情深。“

窗外忽傳來重物墜地聲。沈硯的白玉尺挑著個七竅流血的喜娘摔進內室，那婦人手中還攥著半截鴛鴦錦——正是三日前從蘇璃別院流出的貢品。

“吉時定在酉時三刻。“蕭景淵的毒掌劈碎雕花拔步床，暗格里滾出百枚淬毒金釘，“夠時辰把慈恩寺的禿驢換成狼騎了。“

花轎迷蹤

酉時的暮鼓震落檐角冰凌，林清歡握著蘋果踏進花轎。轎簾垂落的瞬間，她嗅到熟悉的曼陀羅香——這與三日前沈硯中的攝魂香如出一轍。掌心銀針剛刺入轎壁，整座花轎突然離地飛起，十六個轎夫足不沾塵，分明是西域幻術中的紙人抬轎。

“抱緊！“蕭景淵的玄鐵鏈破窗而入，纏著她腰肢撞出轎頂。漫天紙錢化作淬毒暗器，林清歡撕開嫁衣下擺，金線牡丹遇風舒展成盾。兩人墜入護城河的剎那，冰面下突然升起青銅蓮花座，花蕊中嵌著的正是母親失蹤多年的翡翠玉鐲。

沈硯的白玉尺在此時劈開冰面：“鐲芯藏著北境糧道圖！“他腕間突然爆出血線，尺中暗格彈出的銀針直指林清歡心口——竟是被幻術控制的傀儡模樣。

洞房殺機

子時的更鼓敲響時，林清歡的合巹酒潑在喜燭上。火焰騰起三尺高，映出交杯酒中的蠱蟲。她假意踉蹌跌進蕭景淵懷中，染著蔻丹的指尖劃過他后頸，將解毒丸塞進衣領：“王爺這交杯酒，倒是比蘇璃表姐的胭脂還毒。“

紅綢突然纏上房梁，二十個暗衛倒吊而下。蕭景淵的喜服轟然炸裂，露出里面的玄鐵軟甲。他咬破舌尖將毒血渡進她口中，交纏間打翻的喜燭點燃床幔，火舌舔舐出藏在拔步床夾層中的前朝玉璽。

“王妃這份嫁妝，本王收下了。“他帶著薄繭的掌心按在她后腰，扯落的鴛鴦肚兜正裹住玉璽。窗外突然箭如雨下，沈硯帶著大理寺官兵破門而入，他官服下擺還沾著蘇璃別院的血。

白首殘局

五更天泛起魚肚白時，林清歡散著長發坐在廢墟上。喜服殘片掛在焦黑的梅枝間，像極了母親臨終攥著的嫁衣碎片。蕭景淵將玉璽系在她腰間，毒血在素白中衣上勾出北境地圖：“明日啟程，該去會會真正的老丈人了。“

沈硯捧來溫好的合巹酒，杯底沉淀著翡翠玉鐲的碎末：“蘇璃在地牢咬碎了毒牙，死前說要送你份大禮。“他袖中滑落的密信在晨曦中顯形，竟是蓋著皇帝私印的和親詔書——要將林清歡許給羯族新王。

蕭景淵的玄鐵刀突然架在沈硯頸間，刀身映出林清歡含笑的眼睛：“少卿可知，本王最擅長的，便是搶親？“他當著她面撕碎詔書，紙屑飄落在尚帶余溫的合巹酒中，漾開一圈圈血色漣漪。

林清歡的銀針就在這時刺入他心口，針尾綴著的蠱蟲吞下詔書殘片：“王爺這搶親的毛病，該用三從四德治治了。“她將翡翠玉鐲的殘渣混著毒血抹在唇上，在詔書碎片烙下自己的唇印，“傳話給羯族，本宮要的聘禮，是蘇璃藏在北境的十萬私兵。“

晨鐘撞碎最后一絲夜色，蕭景淵打橫抱起她走向殘破的喜床。焦黑的鴛鴦帳幔隨風輕晃，露出床底暗格里閃著寒光的玄鐵鎖鏈——那本是蘇璃為他準備的洞房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