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雕花窗欞時，林清歡正對鏡描畫遠山眉。青竹捧來的螺子黛匣暗藏機關，指尖輕叩三下，底層的暗格便滑出半張泛黃婚書。昨日從蘇璃別院搜出的金絲楠木盒靜靜躺在妝臺角落，盒面鸞鳳和鳴的浮雕下，隱約可見北境狼騎的圖騰紋路。

“王妃好興致。“蕭景淵的玄鐵刀鞘挑開珠簾，帶著北境風雪的寒氣卷走一室暖香。他指尖抹過螺子黛，突然扳過林清歡的下顎，在她眉尾添了道凌厲弧度：“這般畫法，倒像是要上陣殺敵。“

銅鏡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林清歡的銀簪抵在他腕間：“王爺可聽過畫眉深淺入時無？“簪頭瑪瑙突然裂開，露出里面淬毒的銀針，“蘇璃表姐派來的梳頭娘子，今晨可是用這毒黛畫了半個時辰呢。“

窗外傳來重物墜地聲，蕭景淵的暗衛正將七竅流血的侍女拖出月洞門。林清歡順勢將那半張婚書塞進他掌心，絹帛間斑駁的血跡竟與螺子黛的青灰混作詭異的紫：“父親書房暗格里找到的，母親的名諱旁，可還缺個北境狼騎的印記？“

沈硯的白玉尺恰在此時挑開茜紗窗，卷著臘梅香的風送來句暗語：“慈恩寺的鐘，該換個撞鐘人了。“林清歡瞥見尺柄新纏的玄色絲絳，忽然將整盒螺子黛潑向窗外。黛粉遇風燃起幽藍火焰，驚起棲在梅枝的寒鴉，露出藏在羽翼下的西域信鴿。

“表姐這手移花接木，倒是越發精妙。“林清歡捏碎鴿腿竹管，展開的密信在燭火上顯出羯文，“慈恩寺的青銅鐘里，藏的可是北境三萬狼騎的糧草圖？“

蕭景淵的毒掌劈碎妝臺，暗格里滾出的鎏金香球突然爆開毒霧。林清歡早將解藥抹在耳后，順勢扯落他腰間玉佩擲向屏風。玉碎聲里，十二扇紫檀屏風轟然倒塌，露出后面密道中蘇璃慘白的臉。

“好妹妹竟舍得用御賜的羊脂玉做餌？“蘇璃染著蔻丹的指尖劃過石壁，暗門應聲而開。林清歡卻將婚書殘頁投入火盆，火舌舔舐過北境狼騎的印鑒，在青煙中凝成安北軍虎符的形狀。

沈硯的白玉尺突然橫在暗門前：“長公主可還記得，三年前七夕夜慈恩寺的放生池？“他袖中滑落的錦鯉玉佩，正是當年蘇璃推林夫人落水的證物。池底淤泥里埋了十年的金鎖片，此刻正在林清歡掌心發燙，鎖芯里藏的砒霜藥方，墨跡與婚書如出一轍。

蕭景淵的玄鐵刀突然架在蘇璃頸間，刀身映出她瞳孔里碎裂的驕傲：“當年你用這金鎖片毒殺林夫人時，可曾想過上面的鴛鴦紋，實則是北境探子的聯絡暗號？“

林清歡的銀針封住蘇璃周身大穴，針尾綴著的蠱蟲突然鉆入她耳中。凄厲慘叫里，她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褶皺：“表姐可知母親為何至死攥著半塊虎符？因為當年與安北王私定終身的，從來不是你那偷梁換柱的生母。“

慈恩寺的晨鐘恰在此時撞響，震落檐角冰凌。蕭景淵帶著薄繭的拇指擦過她眉間，將染毒的螺子黛抹在自己唇上：“王妃這眉，果然要本王來畫才妥帖。“

當狼騎鐵蹄踏破長公主府朱門時，林清歡正對鏡重描柳葉眉。妝匣底層的新婚書墨跡未干，北境狼騎印鑒旁，赫然并列著安北王與林夫人的生辰八字。窗外飄進的雪片落在婚書上，融化的水跡暈開“白首不離“四字，恰似當年母親繡在嫁衣里的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