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兩長一短的敲門聲一出,俯趴在柜臺上核對賬本的柳大夫立刻警覺抬頭,先是看向里間的門,確認梅流觴和漱玉沒有動靜后,這才放下手上的活兒,輕手輕腳地開了條門縫。
“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門外的人不樂意了,一把扯開虛掩的房門,緊接著,一個提著菜籃子的肥胖灰衣女人擠了進來。
“噓,小聲點,怎么這時候來了?”
“多疑鬼,那倆豬仔沒懷疑,你倒是自己先心虛了。”
胖女人轉過身來,不耐的沖柳大夫翻了個白眼,燭光微顫,她臉上油光乍現,活似淬了毒的暗器,陰惻惻的,饒是已經習慣對方人前人后兩幅面孔,柳大夫還是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
來人正是白天的胖嬸,此時的她,雖看起來仍舊面善,但整個人的氣質卻與白日天差地別。
柳大夫才不管胖嬸怎么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何況是幫她胖嬸做這種勾當,謹慎些,總歸是好的。
“二狗那邊又送藥來了?還是老樣子?”
從胖嬸手中接過菜籃子,柳大夫熟稔地掀開籃子上的粗布,掏出兩個瓷瓶,打開其中一個,將瓶內的粉末悉數灑到了一旁咕嘟作響的藥鍋中。
“老一套。”
胖嬸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在柜臺處坐下,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攤開的賬本,嘴上更是不饒人,
“真不是我說,你這醫館還有開的必要嗎?月月虧,倒不如趁早入了我的伙,不比現在掙得多?”
“多?我沒記錯的話,你上月那一趟才賺了四兩吧,這可是一不小心就掉腦袋的活兒啊!”
“這還嫌少?呵。”
看著柳大夫畏畏縮縮的模樣,胖嬸忍不住冷哼出聲。
“也不看看上回都是些什么貨色,就這次的貨,北上賣到京城,一個至少得這個數!”
五根粗腫的手指在柳大夫眼前一晃而過,令后者倒吸一口涼氣。
“五兩白銀?一個?”
“白銀?”好似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胖嬸一聲嗤笑,眼中那份漫不經心更重了。
“是黃金,要么說你小家子。”
黃金?!
這下,柳大夫的下巴都要驚掉了。
一個五兩,兩個就是十兩,買下兩個他的醫館都有余啊!
一直以來,他對胖嬸所謂的“營生”總是有些嗤之以鼻的,要不是當初賣假藥被胖嬸發現,他也不會一次次地幫著她打掩護,現在回過頭去看,他真想給數次拒絕胖嬸的自己一巴掌。
當真是太不識好歹了!
正所謂風浪越大魚越貴,風險大點又怎樣,他警醒點,干個幾年就收手,到時候還不是宅子票子都有,哪用像現在這樣苦哈哈地算計來算計去?
“胖嬸子……”
“愣著干啥呢,你還真準備給他們熬什么安神湯,差不多得了,麻溜的。”
胖嬸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最是懂得怎么拿捏像柳大夫這樣貪財又有點自己小算盤的“聰明人”了,重金之下必用勇夫,她不信他不動心。
這柳大夫知道自己那么多事,不拉他入伙,胖嬸始終不放心。
“咚咚”
“漱玉姑娘,我給你們煮了安神湯,來開下門!”
原本都要睡著的漱玉猛地被敲門聲驚醒,同樣被驚醒的還有梅流觴,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有些納罕。
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給他們送湯呢?
“漱玉姑娘!”
見遲遲無人回應,柳大夫只好拔高語調,雖然有些疑惑,但漱玉還是依言給他開了門。
“柳大夫?胖嬸子也在啊?”
“噯,家里的小孫孫受驚了,我來找柳大夫討碗安神湯。”
說著,胖嬸還特意指了指柜臺上的菜籃子,以增加話的可信度。
“想著白天你們那樣,說不準也受驚了,我就多煮了兩碗,這不。”
柳大夫再次舉了舉手上的托盤,看著上面穩穩當當的兩碗濃藥,漱玉雖然奇怪柳大夫比傍晚高漲許多的情緒,但也不疑有他,側開身子任由他進到里屋了。
看來這柳大夫也就是功利了點,人還是不錯的啊!漱玉在心里感嘆。
“小流子,來喝藥啦。”
等柳大夫將藥放到小桌上后,漱玉端起碗來痛快一飲而盡,接著又端起剩下一碗,笑瞇瞇地送到梅流觴嘴邊。
“啊,張嘴,這兒沒有蜜餞,良藥苦口,你先湊合湊合。”
“我自己來,還有外人在呢!”
梅流觴近似嗔怪的語氣,讓不知何時湊過來的胖嬸嘖嘖稱奇。
“你們的感情真是好啊。”
被陌生人這么一調侃,梅流觴一下害羞了,也不管蜜不蜜餞的了,奪過漱玉端著的藥,三兩口下了肚。
眼瞅著漱玉和梅流觴都沒有懷疑地喝了藥,柳大夫終于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時候不早了,漱玉姑娘和流觴小兄弟也趕緊休息吧。”
好……
漱玉剛想應下,嘴唇翳動,卻沒有絲毫聲音溢出。
怎么回事?
不止如此,四肢也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軟綿綿地不聽使喚,剛才的藥……
連更多的思考時間都沒有,漱玉就這么直挺挺地向前趴去。
“哎呦,這小臉可不能摔著啊。”
胖嬸一個箭步沖上來,穩穩地將漱玉圈到了懷里,瞧著昏迷中眉頭緊閉的漱玉,還細心地為她撫平蹙起的眉梢。
“這么光滑一張小臉,搞出來眉間紋多不好啊。”
做完這一切,胖嬸看著用手指著著她,卻因為藥效怎么也說不出話的梅流觴,眼神示意不知道又在盤算什么的柳大夫。
后者會意,上前幾步,正對著梅流觴的額頭戳了下去。
“砰!”
順著力道,梅流觴重重砸到了床上,徹底昏死了過去。
“下手沒輕重的,要是不小心把臉傷到了,還怎么往外出手?”
“噯噯,胖……”
“胖什么胖,人藥翻了不知道找繩子捆起來?等著我來干?”
聽著胖嬸對自己頤指氣使,柳大夫反而放下心來,這是同意帶他入伙了啊,當即連連賠笑。
“嬸子說的是,我這就去,這就去。”
……
夜深深靜悄,明朗朗月高。
“嘎吱——”
“啪嗒”
大門被打開又落鎖,等到漱玉恢復意識時,已經是另一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