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寒霧漫過鎏金博山爐時，沈知意正用玉璽碾碎天山雪蓮。和氏璧撞上玄鐵藥杵迸出火星，映得她眉間朱砂痣艷如泣血。陸硯倚著冰柱嗤笑：“傳國玉璽當藥臼，沈明月，你比景和帝還瘋。“

“不及大人萬分之一。“知意將雪蓮末撒入沸泉，“當年陸國師用皇子試藥，可是把玉璽熔了做藥爐。“她忽地傾身，鼻尖幾乎貼上他鎖骨疤痕，“這道疤，是灌鉛時烙的吧？“

冰棱墜地的脆響中，陸硯擒住她手腕反扣冰壁：“你從《焚宮錄》里還看到了什么？“藥杵尖端抵住他喉結，知意笑得像只舔爪的貓：“看到大人七歲那年，親手把鴆酒喂給雙生妹妹。“

寒氣在兩人鼻息間凝成白霧。暗處突然傳來鐵鏈拖曳聲，穿素紗的少女從冰棺后爬出，腕間銀鈴與知意腰間金鈴共鳴如泣。她抬起與知意八分相似的臉，指尖在地上畫出殘缺星圖。

“阿灼......“知意藥杵脫手墜地。這是她六歲走失的啞婢，左耳垂青玉櫻桃叮當作響。少女卻突然暴起，齒間銀針直取陸硯咽喉！

冰窖燭火驟滅。知意旋身將玉璽砸向冰棺，和氏璧的熒光映出阿灼瞳孔——竟與千目井石刻如出一轍。陸硯劍鋒挑開銀針，在冰壁上刮出刺耳鳴嘯：“藥人？“

“比藥人更毒。“知意扯開阿灼衣襟，心口朱雀刺青正與她胎記互補，“這是沈貴妃親手紋的守宮砂。“她蘸著冰水在少女背上勾畫，“二十八宿圖缺的角，原來在活人身上。“

阿灼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濺在玉璽表面。“既壽永昌“四字遇血化開，顯出底下蠅頭小楷——“癸未年七月初七，雙生子擇一而弒“。知意撫過與自己相同的生辰，忽覺額間劇痛。記憶如冰錐破腦，她看見景和帝將女嬰拋入火海，陸國師懷中卻還有個啼哭的男孩。

“原來如此。“她踉蹌扶住冰棺，“陸大人這些年找的不是玉璽，是能證明你非皇室血脈的......“

劍風掃落她鬢邊海棠，陸硯眼底猩紅如獸：“閉嘴！“他劈碎冰棺，拎出封在冰中的青銅匣，“你以為太后為何要滅崔氏滿門？因為這匣中裝著陸氏代沈的禪讓詔！“

知意卻低笑出聲。她將玉璽浸入雪蓮湯，瑩白霧氣中浮出《山家清供》殘頁：“大人不妨看看，當年沈貴妃在食譜里藏了什么。“羊皮紙遇熱顯影，繪的竟是陸硯背上刺青的完整紋樣。

雷鳴穿透冰層，阿灼突然發出凄厲尖嘯。她撕開臉頰人皮面具，露出遍布燒傷的真容——正是土地廟那紫衣婦人！知意反手將藥杵刺入她咽喉：“樓主，你的畫皮戲演砸了。“

婦人抽搐著吐出青玉髓，知意一腳踏碎：“乳娘教我識毒那日說過，青玉櫻桃該戴在右耳。“她掀開冰棺夾層，取出真正的阿灼尸身，“您錯就錯在，把藥人養得太像活人。“

陸硯的劍尖抵住她后心時，知意正用玉璽煲茶：“大人可知，和氏璧遇蠱血會化玉髓？“她將茶湯潑向冰壁，熒光中顯出一條密道，“從這里直通太后寢殿，您要的禪讓詔......“

“我要的是你。“陸硯突然捏碎青銅匣，禪讓詔碎片如蝶紛飛，“從你認出牽機毒那夜，就該明白這是死局。“他咬破她頸間血脈，蠱蟲順著鮮血爬入傷口，“同心蠱活不過子時，你猜先死的是我還是......“

冰窖穹頂轟然塌陷，月光混著血雨澆在兩人身上。知意望著他心口漸熄的刺青，將玉璽塞進他懷中：“陸懷瑾，下輩子做對尋常兄妹罷。“她咽下最后半句，任由蠱蟲噬盡心脈。

子時的更漏混著宮鈴聲傳來，太后鸞駕停在冰窖外。知意用盡最后力氣描摹陸硯眉眼，忽覺額間一涼——他指尖凝著血，在她眉心補全朱雀最后一筆。

“明月，“他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少年，“你終究舍不得讓我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