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的后院。

竹林并非密閉空間，有人在決斗的消息不脛而走，越來越多好事者都圍過來觀戰(zhàn)。

像外海這種法外之地，擁有武力值的人都是搶手貨，凡大船想要招募高戰(zhàn)力船員，首先要有這些人的情報，至少知道基本情況。

社會講的就是供求關系。

有人買，自然就會有人賣。

只要錢給到位，您想知道什么呢？

例如紅樓里，哪個姑娘突然身子不爽，來了月信不方便侍寢，都有人搶著告訴你。

正因為經常有人打聽情報，當地漁民兼有情報販子的性質，為了生活過得更好，但凡發(fā)生了什么，善于交際的人總會第一時間抵達，尋機交頭接耳了解情況，了解第一手信息。

說起來，平民老百姓掙點錢，確實也不容易，早在王鈇和足利義輝帳下武士決斗時，竹林外就有不少人在遠遠觀望著。

他們既不敢靠太近，生怕被波及無辜，也不敢離太遠，擔心拿不到第一手信息。

直到一個伐竹老者，背著大簍竹葉過來跟酒館家的換柴禾錢，陳楓又跟他借過刀，

島民見狀，假模假式靠得更近，將眼前的戰(zhàn)況了解得更清楚了些，隨后結合深水港碼頭剛拖進了兩艘快船緊急修復，雙嶼港當地的民間情報機構立馬拼出結論，并在檔案中載道：

“明，嘉靖二十一年冬末，本港新來一伙豪強，其主能與足利義幕府帳下立花山城城主鬼道雪戰(zhàn)平，其仆連傷世子閣下十八名劍侍，最終惜敗世子，劍圣大人全程旁觀，并未出手。”

光從字面上看便不難發(fā)現，這是一伙足以改變整個外海地區(qū)局勢的豪強。

能挑戰(zhàn)雙嶼港五大話事人之一的，其戰(zhàn)力究竟何其恐怖，其他話事人心里應該最清楚。

不消片刻，島上小道消息已滿天飛。

陳楓一路走來，都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過了探視的目光，心中極不好受。

見自己一行已成眾矢之的，只能連忙趕去北港，戚景通得知消息也大感頭疼。

旋即，老爺子下令，立即掏錢和當地居民洽談，設法包下一整片房區(qū)，用來安頓人員。

確定地后，還讓軍士拿出米袋裝入沙石，在房區(qū)各路口堆出掩體，讓弓弩手把守各處，以確保我方人員不會受到覬覦而出現傷損。

原本戚景通也打算圍個據點，陳楓鬧這一場，算是把原定計劃提前實施了。

這時，楊金水發(fā)揮了大用處。

只因當地的中介牙人獅子大開口，對方張嘴就要紋銀三千兩。

不過這價格是直租一年，沒得商量。

這讓戚老爺子很是為難。

攀談間，楊金水發(fā)現對方極度缺乏米糧。

只因島上土地不太平整，無法大面積開墾稻田，只能種植芋，菽，棗，桑等食物。

以及弘治年間，南洋諸國傳入的花生。

牙人的家傭告知楊金水，因大明禁海，導致外海海盜橫行，普通商船很少能過來，即便來的，也是進購香料跟玉石翡翠，港口糧食只能由許棟許老大跟李光頭李老大兩位話事人包辦，價格是內陸的四五倍，還經常有價無市。

內陸的糧食價格，順天府皇城，一兩銀鈔直九百錢，能購糧食兩石有余。

純度低的市銀購買力則稍顯不足，一兩約六百錢，但也能換十四五斗之數。

但在雙嶼港…

南直稻米居然炒到了三兩市銀一斛？

楊金水主管市泊司有年，敏銳察覺到知道其中的商機，直接打斷戚景通跟牙人的扯皮，當即表示，珠峰號船艙里的百斛上等稻米可以用作租用房區(qū)的訂錢進行支付，而且鄙人可以用性命擔保，這些糧食沒有摻過一粒沙子。

百斛折三百兩，但只租一個月。

房租二百五，余下五十兩算作押金，后續(xù)若有其他需要，望當地能勉力滿足。

牙人聽罷，身軀一震，立即換了副嘴臉，在楊金水身旁前倨后恭，極近討好。

楊金水見狀微微一笑，姿態(tài)當即吊起，還趁機跟牙人中介提了許多瑣碎的要求，對方都盡數滿足。但實際上，他拿出的這些糧食根本不值錢，全都是在太倉補給的壓倉底陳糧。

不過即便是太倉陳糧，也比市面上商人賣的糧食“干凈”許多。

糧食摻沙的問題由來已久，尤其在軍閥混戰(zhàn)，天下大亂的年景尤為嚴重。

因為商人都是逐利的，他們根本不會管老百姓是死是活，平民在他們眼里還不如牲口。

所以在偏遠地區(qū)，官商勾結，老百姓甚至買不到完全不摻細沙的米糧。

百姓只能一遍一遍的洗。

但看著鍋里的糧食越洗越少，一邊是健康，一邊是溫飽，回望嗷嗷待哺的妻兒，又看了病在床上的父母，誰的心中又不是在滴血呢？

最后大多把心一橫，索性加了水，把米飯熬成粥，和著沙子吃進肚子里去。

當然，也有聰明的百姓，會選擇購買尚未去皮的稻谷，但這有個大前提，需要老百姓家里有可以去皮的鼓風機，自己手動去谷皮。

然而你百姓聰明，糧食商人也不笨。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對于尚未去皮的谷物，糧商就不是摻細沙了，而是摻雜小粒碎石。

反正糧商有的是辦法短斤少兩。

于是有意思的一幕出現了：

想吃“干凈”米糧，百姓得自己種，然而自己種又免不了苛捐雜稅層層盤剝，怎樣都難逃自家土地被豪紳兼并的命運，最終淪為世間牛馬。

淪為了牛馬的人只能當佃農，當織工，等著上戶和地主結算日薪，然后拿去買糧。

而這時，整個縣城的糧行都是統(tǒng)一操作，當地老百姓不買，那就只能餓著。

這也造成了大亂世之下，百姓人均壽命還不到四十歲，一抔“干凈”得沒摻過一粒細沙的糧食，簡直就是老百姓的一種奢望。

即便盛世，也才好難么一點而已，大多數時候是人均壽命五十歲都不到。

解決了駐地問題，戚景通命船員將兵器跟箭矢卸下來一部分，并親自于高處，暗處和隱蔽處布置了多處瞭望哨跟弓弩埋伏點，人員輪班執(zhí)勤表分發(fā)到每個人，并且夜間接頭時，要求在十步外先對過口令，口令無誤才能放人來到近前，這部分工作由王鈇的大侄王淮安監(jiān)督。

等到陳楓重新包扎好傷口，房區(qū)也被戚景通布置成一個堅固的堡壘…

隱隱已有藏兵百萬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