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緩步上前，瞥見地上斷成兩截的村正，眼中帶著慶幸，收回目光掃過陳楓，又多了些贊賞，再望向足利義輝則是一臉不屑，冷道：

“你已經輸了，蠢貨！”

足利義輝滿臉愧疚，但更多是不甘。

見苦苦哀求無果，只能拜倒在竹椅前，大呼道：“道雪叔叔，請您一定要為阿輝做主！”

男子無奈，只得示意“抬轎”武士放下自己，另一名武士會意，遞來一把太刀。

男子接過拔出看了看，又將刀身收回鞘中，用一口極其流利的漢話說道：

“那位年輕的劍豪，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立花道雪，是這孩子父親的下屬。剛才的切磋是你勝了，但他輸得很不服氣，作為他的長輩，我想以手中這把千鳥，跟閣下討教幾招。”

陳楓看了看這人的跛腳，搖頭道：“我不和殘疾人動手，讓你身后那個白胡子老頭下來。”

老者聞言，哈哈大笑。

陳楓不解，問道：“你笑什么？”

老者只是搖頭，并未作答。

立花道雪推開攙扶，強撐站起。

只見他拖著瘸腿走了兩步，說道：

“你肩胛有新傷，我腳上也落下殘疾，我們傷殘人士切磋劍道，不正好合適嗎？”

足利義輝一怔，驚愕道：“你，肩上有傷？”

“哼！不然你以為你有機會？”陳楓一臉不屑地冷笑著，凝望著，鄙視著。

他本不想接戰，但看到足利義輝一臉衰相，便將手中的黑鐵還給伐竹老者，又從王淮安那里拿過斬妖，走到立花道雪十步開外站定。

立花道雪拖著跛腳走了兩步，介紹道：“在下的兵器，名叫千鳥，閣下可曾聽說過？”

“千鳥？”

陳楓愣了愣，總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像是在哪聽過，尋思一陣，驚道：“你是忍者？”

“年輕時，我確實想過成為一名忍者。可惜在下十七歲那年，我的家鄉遭遇了雷暴。為了守護無辜的生靈，我曾直面神靈，拼死與祂一戰。”

立花道雪莞爾一笑，滿臉惆悵道：

“我成功擋下了雷霆一擊，還將那道天雷劈開，但也因此耗盡了力氣。我昏了許久，再度醒來時，支撐地面的左腿永遠失去了知覺。”

陳楓聽罷，扯出一個禮貌又不失優雅的微笑，主要想起當年曾看過一本網文小說。

也不知道是哪個撲街寫的…

書中說在一萬年前的上古，有一株雙生喬木，只因爭搶陽光養分而失和，又因其貌美，上古諸神紛紛下場站隊，鬧得不可開交。

后來，洪荒的天帝降下一道天雷，強行將姐妹倆分開，又投入三界經歷百劫千難，多次投胎二女都共侍一夫，只為使其相親相愛。

時間來到先漢末年…

姐姐生下不久被父母遺棄，后被趙家收養，取名飛燕，和妹妹合德沒有血緣關系。

這是天府星司命的大膽嘗試。

祂主要想看看，即便沒有血緣關系，這姐妹倆是不是依然能夠相親相愛。

事實證明，姐妹倆已經完成了改造，完全可以二女共侍一夫了。

唯一問題可能是相親相愛過了頭。

結果物極必反，于是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叫“燕啄皇孫。”

后來，曾使神陸無比強大的先漢，也使百姓豐衣足食的先漢，被陸地圣人王巨君竊取，導致天下大亂，黃龍改道，妖魔肆虐多年。

搞到這般局面，姐妹倆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這個責任是連帶的。

天府星司命，因玩忽職守，被罰下界歷劫一輪回，輔佐季漢后主，嘔心瀝血。

這種開局可把司命氣得不行，下界前也定下了姐妹倆關于“英雄氣短”的贖罪基調。

當然這是緩期執行。

畢竟大家手頭還有工作需要交接。

看著眼前爛攤子需要收拾，玉帝張友人當即登臺點將，派出二十八位星君，去請東岳大帝黃飛虎，問黃飛虎有什么辦法解決。

黃飛虎自從經歷封神一戰，儼然已是凡界的至高神，還是官方蓋章那種。

凡界的事如果連他都覺得難辦，那這件事或許真的別無他法。

不料，黃飛虎只和他那坐騎五彩神牛簡單聊過幾句，就敢當場立下軍令狀——

“半個月內，再造大漢。”

后來果如黃飛虎所言，一個少年騎牛上陣，僅用11天就重新締造了大漢帝國。

這也是后來，那少年為何不顧大臣反對，執意登上泰山祭祀東君的前因后果。

時間過了一百多天…

司命星君交接完工作，降生后漢。

他身長八尺，其貌甚偉，羽扇綸巾，清秀儒雅，飄飄然有神仙之概。

而那姐妹，成為了江南喬公之女。

大的叫大喬，小的叫小喬。

某日，兩位帥哥上門向喬公求婚，兩位女婿皆聚勇氣智慧帥氣于一身。

是名門望族，也是翩翩佳公子，還是青年才俊，胸中溝壑萬千，誓要掃平四海，渾身上下散發的荷爾蒙讓姐妹倆心醉不已。

娶了大喬那位，力拔山河，英雄蓋世，可惜得罪的人太多，剛建立基業就被人刺殺，兵器淬毒，后被氣死，享年二十六。

娶了小喬那位，英姿勃發，羽扇綸巾，可惜不懂收斂鋒芒，攻城時身先士卒而中箭，箭簇淬毒，后被氣死，享年三十六。

兩位天驕被司命大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更有趣的是…

后來在靈堂上，小喬披著重孝，哭得梨花帶雨，卻要親眼看著謀害親夫的仇人撲在夫君棺槨上哭得假惺惺，她竟敢怒而不敢言。

……

念此，陳楓回過頭來再看立花道雪那番自述，便覺得頗為好笑了。

不過內心深處還是欽佩對方的臉皮。

明明是雨天回家不慎被雷劈中，摔進溝里跌斷了腿，硬給他說成英勇無畏大戰雷神。

啊這……

想到這里，陳楓突然收了馬步，挺直腰桿道：“我左肩上的總有一天傷會好，你的左腿卻再也好不了，總感覺我占了你的便宜，算了咱們還是別打了，你殘疾人我算你贏還不行嗎？”

“豈有此理！”

足利義輝怒不可遏，感覺受到了更大的羞辱，用著生硬的漢話怒斥道：

“你聽過鬼道雪的名號嗎？他用得著你來謙讓？你在羞辱我大和之族的武士！”

陳楓并不理會，只是輕輕將眼睛閉上。

慢慢的，他再也聽不到塵世繁雜。

在一股巨影的牽引下，仿佛神游來到一處世外桃源，這里水聲潺潺，鳥語花香。

凝神望去，隱約可見林中仙子在嘻戲。

那歡聲，那笑語，使人心馳神往。

途徑此處，不免駐足停留。

不過很快，這份靜謐被喧囂打破…

天際處，狂風席卷著殘云，夜幕如水般籠罩，黑云深處，銀色的閃電不斷躍動。

瞬間，黑色漩渦中裂開無數光痕，像是調皮的孩子捅破了蜈蚣的巢穴，無數爬蟲奔走四散，頃刻間如絲線布滿了整個天空。

隨著銀色閃電不斷變化著各種形狀，天幕之下像是站了一個冰藍色的巨人。

“雕蟲小技！”

陳楓冷冷一笑，面對眼前的威脅，他絲毫不懼，因為他早就發現，這些幻象只能欺騙眼睛，根本不能對身體造成傷害。

只要沒有感覺到強烈的危險，眼前那巨物也不過是紙糊的老虎而已。

待雷云開始驅動，冰藍色的巨人掄起手中光劍劈砍過來，陳楓感到厭煩。

“錚”地一聲，雁翎出鞘。

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然，直刺而出。

眼前大海茫茫，天地遼闊。

長刀尖刃刺向曠野，而曠野之上。

冰藍色巨人手光劍下壓，以雷霆萬鈞之勢，

但陳楓絲毫不理會，也不顧那柄光劍是否能砍向自己，只自顧自向前發起沖鋒。

一步，兩步，三步，快步…

刀芒如星劃破長空。

頃刻，幻境突然破碎，立花道雪沒想到陳楓居然這么不要命的發動真身突刺。

按照眼下的敵我態勢，通常劈砍一定比突刺慢，而造成的傷害也不如突刺。

立花道雪雖然悍不畏死，生平也未嘗一敗，但他身為一城之主，不能舍棄的終究太多。

見陳楓長刀襲來，連忙撤招橫刀格擋。

竹林中，只聽到“鐺”地一聲巨響…

立花道雪拖著瘸腿連連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回竹椅上，大口喘著粗氣。

陳楓一記并未得手，只覺得肩膀劇烈疼痛，緊裹的白布上出現一抹嫣紅，同樣到了強弩之末，要不是長刀杵地，恐怕已經趴下。

旁觀眾人看到這一幕，皆屏住呼吸，竹林里的空氣在那一刻仿佛被抽空。

“我，輸了……”

片刻，陳楓和立花道雪二人，幾乎是一口同聲說了出來。

仍處在震驚狀態下的足利義輝嘴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王淮安在王鈇示意下，快步上前查看陳楓的情況，幸好只是肩傷裂開，沒什么大礙。

“無分勝負，算是戰平吧。”

胡子半白的老者說著，緩步上前拍了拍足利義輝的肩膀，用上他的家鄉話說道：

“適才他若用盡全力，你恐怕已經死了。”

足利義輝才反應過來，滿臉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