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通道的應急燈在頭頂投下鋸齒狀陰影，肖自在的皮鞋底與瓷磚摩擦出極輕的吱呀聲。

距離鄭?七步之遙時，斜刺里突然橫插進一道灰影。

穿運動服的青年像從墻壁滲出來似的，鴨舌帽檐壓得看不清眉眼，左手食指正抵在鄭?頸動脈處。

“你匯報的坐標我們已經確認。”

青年的聲音像冷凍柜里的金屬板。

“走吧！”

鄭?的喉結在對方指節下滾動兩下，手里的報紙瞬間皺成團被放到座位上，拎起帆布包的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

肖自在瞇起眼，看著兩人一前一后拐進消防通道，帆布包拉鏈縫隙里透出的淡藍色反光讓他想起暗堡實驗室里瞧見過的低溫保存箱。

他感覺釣到了大魚，于是也隱匿身形跟隨在二人身后，離開地鐵站，走進一旁僻靜無人的小巷里。

巷道里的霉味混著腐壞的菜葉味兒撲面而來，肖自在剛踏進第三步，耳后突然炸開破風聲。

他擰腰后仰的瞬間，青年手刀擦著鼻尖掠過，帶起的風壓掀飛了襯衫領口的紐扣，遲來一步的的尖嘯聲證明這擊足夠劈斷鋼筋。

“十五秒。”

紅發青年機械般報時，右腿橫掃的軌跡精確覆蓋肖自在所有閃避角度。

“意料之外的戰斗啊……大慈大悲掌·化式！”

對方身上完全沒有殺意，招招奔著脖子來，似乎想擊暈自己，所以肖自在也沒全力下狠手，僅僅是遮擋了對方的襲擊。

他的腳跟抵住墻磚裂縫，大慈大悲掌的起手式將青磚震出蛛網紋。

蕩開腿鞭，炁流在掌心凝聚成無形氣旋，在觸及對方肩胛時驟然消散，卸力到肘部炸開，格擋的瞬間兩人袖管同時爆成布條。

“我是哪都通的人，公司辦案，他是我們的目標。”

肖自在后撤半步，戰術靴底在水泥地面犁出焦痕。

青年收勢的動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從內袋掏證件的手法如同銀行職員點鈔般順滑。

黑皮證件夾頁里嵌著芯片卡，燙金字體印著【PROJECT大愛·外勤組】。

“這人人必須由我帶走，如果不信，編號碼C47，”青年食指在證件邊緣輕叩三下，“你可以打電話聯系背后的指揮人員進行確認。”

肖自在聞言也不避諱，直接當面掏出手機撥通了竇樂的號碼，簡略地將現場情況告知竇樂。

“這樣……”竇樂聽完的瞬間，背景傳來茶水流淌聲：“放人吧，他們權限比我們高一級。”

肖自在也沒拖沓，告辭一聲，轉身離開。

哪都通華東分部的防竊聽室里，肖自在盯著單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我想，我應該有知情權。”

“你也是當事人了，那多少得知道一點，”竇樂把保溫杯往桌上一墩，枸杞在熱水里上下翻騰，“聽說過'動物園假說'嗎？”

“費米悖論的延伸理論？”

肖自在用指尖在桌面虛畫出銀河系旋臂。

“那個高等文明將地球視為自然保護區的猜想？”

竇樂松開領帶癱進真皮轉椅：“PROJECT大愛，簡稱大愛，就是動物園管理員。

跟公司負責異人事務一樣，大愛負責的是【第三類接觸】的事件，也就是俗稱的外星人相關的事務。”

肖自在的瞳孔微微擴張，想起了什么：“所以人口紅線也是因為……？”

“呵呵，螞蟻窩里突然冒出食蟻獸，你覺得管理員會怎么做？”

竇樂笑出一口煙熏黃牙。

“老天師的金光咒能抗住反器材狙擊槍，但扛不住軌道炮。”

“外界眾多有著星際航行能力的星球共同組成了星際聯合。

或許那里面會有一些上位對下位的資源的壓榨，但內部總體算是和平。

可地球方面都沒有獲得加入的資格。”

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星際聯合徽章，八芒星中央嵌著地球的微縮模型。

“他們試圖給每個未開化文明配發'監護人'，美其名曰防止技術爆炸危及宇宙。雖說有不少失敗，但也成功插手不少星球。”

竇樂用鋼筆戳著投影地圖上國內某個位置。

“而大愛負責讓那些跑進地球的外星人守規矩。至少到目前，他們做到了。”

肖自在忽然按住旋轉的星球投影：“那異人是意外變量？”

“不，應該稱作備用方案才對。”

竇樂調出全球炁脈分布圖，紅色光點在地殼深處如血管搏動。

“根據前年的測算數據來看，全球異人總炁量的威脅程度相當于三枚戰術核彈頭。

地球特有的運用炁的異人是地球后手，是繞過科技上完全壓制的底牌。”

走廊突然傳來密碼鎖開啟的蜂鳴，竇樂掐滅煙頭：“好了，今天說的這些，在平時夠你寫二十份辭職報告了。”

翌日晨會上，竇樂拋給肖自在的檔案袋還帶著打印機余溫。

拗妞星人的介紹圖譜足足占據了前五頁。

“孩童失蹤案已經結案了，案件嫌疑人鄭?是一名拗妞星人，意譯一下就是保姆星人，他們種族把照顧幼崽這事快刻進基因鏈了。”

竇樂指著某張超市監控截圖，畫面里鄭?正在嬰幼兒用品貨架前比對奶粉成分表。

“這倒霉蛋有些強迫癥，雖然因此會更盡職盡責地履行工作，但也會惹出一些事來。

例如這次的事件，當他見到一些沒有被照顧好的甚至被虐待的孩子，沒能忍住自己的強迫癥，將孩子帶走好好地照顧了起來。”

肖自在翻到結案報告末頁，福利院合照里十三個孩子臉頰紅潤，有個小女孩正舉著畫滿外星飛船的蠟筆畫。

“鄭?其實也是向大愛自首的，因為帶走十三個孩子精心照料的情況下，僅僅是憑鄭?的存款的話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竇樂嗤笑出聲，幸災樂禍地嚼著潤喉糖。

“昨天在地鐵站口，鄭?就是在等大愛組織來將孩子們帶走。大愛那邊傳話，說要給這外星佬申請個'感動地球十大保姆'獎。”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肖自在把檔案塞進碎紙機，扶了扶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