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子竹“擦過南海時,林默正站在“金莎女王號“的甲板上。六根鈦合金義指扣著船舷,這是劉慧實驗室的遺物——每根義指內都封存著不同賭徒的臨終腦電波。此刻這些腦波正瘋狂示警,因為十二家族的子鼠已混入賭船。
戌時三刻,賭廳穹頂炸裂。
暴雨裹著咸腥灌入船艙時,林默正用義指在骰盅底部刻“?“(需卦)。這是搏命勢第五重,借水天需卦引動氣血。但卦象未成,整張賭桌突然浮起銀藍符咒——子鼠的人出手了。
三十六只發光水母從通風口涌入,觸須上的磷粉在空氣里寫滿“?“(剝卦)。這是南海疍民秘傳的《海蠱符》,每只水母都載著賭徒的怨念。林默的義指剛觸到水母,右小腿突然傳來被啃噬的劇痛。
“此卦主剝皮去骨?!瓣幱袄镒叱鰝€佝僂老頭,他肩頭趴著機械水獺,“子鼠大人讓我捎句話:留卦不留人?!?
生死卦變
林默撞破舷窗墜向救生艇甲板,身后追著成群符咒水母。臺風掀起十米巨浪,他在傾斜的船體上狂奔,六根義指在鐵皮劃出火星卦象。當第一道閃電劈中桅桿時,搏命勢終于突破臨界——兩根義指炸成齏粉,在空中凝成“?“(屯卦)的雷霆卦象。
“坎上震下,這是要翻天?。 袄项^甩出三枚銅錢,卻被卦象雷光熔成銅汁。
賭船在驚濤中豎成九十度,林默借勢躍上主桅。剩余四根義指插入木質桅桿,刻出“?“(同人卦)的合圍之勢。當十二道雷光劈中卦象時,整艘船成了巨型導電體,所有符咒水母在電光中爆成藍霧。
斷肢讖
“好個同人于野!“老頭突然甩出鐵索鉤住林默右腿,“可惜同人卦第九爻...“他肩頭水獺利齒猛張,“亢龍有悔!“
鋼索應聲收緊,林默的右小腿齊膝而斷。墜海的瞬間,他瞥見老頭脖頸處的子鼠刺青——那老鼠尾巴竟是他親手刻在劉慧實驗室的防偽符!
正午烈日下,島嶼中央的黑色山體泛著金屬光澤。當林默用義指觸碰巖壁時,山體突然浮現“?“(震卦)紋路——這根本不是天然島嶼,而是某個巨型卦盤的震宮陣眼。
巖縫里滲出硫磺味的泉水,浸泡斷肢后竟止血生肌。林默昏睡前最后看到的,是山頂洞穴里十二具青銅棺,棺蓋上的生肖浮雕正被暴雨沖刷得發亮。
臺風把浪頭撕成碎骨時,林默的鈦金義指正卡在賭場輪盤縫隙里。六根手指在金屬凹槽刮出火星,像劃亮火柴的餓鬼——這是劉慧死前教他的陰招,用電磁脈沖燒毀莊家芯片。但今夜輪盤轉得異常緩慢,鋼珠在紅黑格間爬行如垂死蜈蚣。
“要起卦了?!八虻糇旖堑难韲道锓褐€徒臨終咽下的銅腥味。
子鼠的刀光比暴雨先到。
林默側頭時,三根發絲飄落在輪盤第13格。那是把淬著磷光的緬刀,刀柄嵌著機械鼠頭,嚙齒間滴落青綠毒液。持刀人裹在防水布下,佝僂身形像極了澳門街邊撿煙屁股的老瘸子——如果忽略他頸后那串發光鼠齒紋身的話。
“你的命值三噸黃金?!笆竺嫒松ひ艋熘娮与s音,“夠買我養老院三百具尸體當籌碼?!?
林默的義指突然暴起,六道電弧在暴雨中織成囚籠。這是劉慧實驗室里偷來的陰雷,專克賽博義體。但電弧觸到鼠面人瞬間,賭廳地板突然塌陷成漩渦——整艘郵輪都是鼠家的活祭壇,每一塊鋼板都浸過枉死賭徒的腦漿。
斷腿的預兆在卦象里沸騰。
林默墜向輪機艙時,右腿脛骨傳來灼燒感。這是搏命勢的反噬,千葉柳芯在警告他坎水將至。十二道鼠影從管道竄出,機械爪撕開他的褲管,露出皮膚下蠕動的翡翠色血管——那些血管的分布暗合洛書軌跡,是劉慧用柳汁重繪的經絡。
“原來是不老蠱!“鼠面人狂笑震落銹渣,“難怪子爺要活口......“
郵輪撞上暗礁的轟鳴截斷話音。林默趁機將義指插進輸油管,燃油淋在鼠群身上時,他咬碎臼齒里的陰火符。藍焰騰起的剎那,三十七具鼠兵化作人形火炬,焦臭味混著海腥灌滿船艙。
斷肢讖應驗在驚蟄時分。
林默拖著殘腿爬上甲板時,鼠面人正蹲在桅桿啃生魚片。那尾東星斑還在抽搐,魚眼倒映著林默缺失的小腿——傷口斷面爬滿柳芽狀肉芽,這是劉慧埋在他脊椎里的長生蠱在續命。
“知道為啥選今天動手嗎?“鼠面人甩出魚骨,骨刺釘入林默左肩,“驚蟄雷動,最適合腌人彘。“
暴雨突然轉向,咸濕水珠在空中結成囚籠。林默的六根義指開始碳化,這是搏命勢超載的征兆。他想起劉慧臨終前嘔出的那口黑血,在病床畫出潦草卦象——澤水困,君子致命遂志。
“去你媽的君子!“他扯斷兩根義指塞進傷口。
海嘯是他最后的骰子。
當鼠面人第五次斬飛他新生的腳趾時,林默終于摸到那根主龍骨。郵輪吃水線下的鋼板刻滿嬰尸掌紋,這是子鼠一脈的養煞陣。他將最后四根義指插入陣眼,整艘巨輪發出垂死的金屬呻吟。
海天倒轉的瞬間,長生蠱在斷肢處爆出翡翠花蕾。林默被氣浪掀飛時,看見鼠面人在解體的船體中瘋狂抓撓,像極了澳門地下斗狗場里那些被剝皮的敗犬。
無名島
林默在月蝕時分醒來,右腿只剩珊瑚狀的肉茬。長生蠱的根須扎進火山巖,正從地脈吮吸硫磺與怨氣。他爬向潮線時,在礁石上蹭出蜿蜒血紋——那圖案恰是某位故人在他童年用朱砂畫過的“履虎尾“卦。
漲潮送來半塊賭場招牌,“金沙“的金字在月光下淌血。當林默掰開招牌夾層時,掉出的不是電路板,而是半張泛黃照片——劉慧穿著實驗室白袍,懷里抱著個六指嬰兒。背景里的青銅棺刻著十二獸首,其中子鼠的眼眶鑲著顆翡翠義眼。
海浪突然卷走照片,就像二十年前那個雨夜,劉慧從他手里搶走最后半塊饅頭。林默的斷腿開始瘋長,新生的腳掌踩著浪花,在沙灘印出帶鱗爪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