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您要知道，叔父待我不好，我親愛的父親又回歸了您的懷抱，真主，我真的不知道以后應(yīng)該怎樣過活，叔父們在嫂子的慫恿下會把我不多的財產(chǎn)瓜分殆盡的，我羅曼·林鄧在這里請求您的庇護(hù)，以我最真切的熱忱，我將替您俯首，奉上我的身體，我的靈魂，還請您澤被于我，如果因?yàn)槲业挠薮篮捅百v影響到您，我深感抱歉。”

班布小鎮(zhèn)，班布森林的荒山上，秋末之時，森林中的參天大樹依舊蒼翠，只是多了幾分肅殺之味。

神廟佇立的山丘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金黃的樹葉從樹丫之間脫落，飄落在通往山頂神廟的漫長石階上。

誰都說不清神廟是什么時候建成的，或許在這片大陸語言和文字萌生之前，它就坐落此地，一如浩瀚星辰般散落在這片大陸其他角落的神廟。

陽光從神廟拱頂處的天窗落下，落在神廟中央的圣像身上，蒼白色的石料，深淺交錯的陰影，勾勒出普世之下唯一的神明—真主！

羅曼·林鄧匍匐在圣像腳下，他的手掌緊貼冰涼的黑石地板，腦門上是磕頭時留下的血紅印記，他緊閉雙眼，臉龐幾乎觸到地面，因寒冷而發(fā)紫的嘴唇嗡動不止，他堅(jiān)信他的低聲呢喃可以被真主知曉，而鼻腔中呼出的濕熱氣息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灘水漬。

林鄧?yán)^續(xù)他的禱告，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滿身傷痕的男子走進(jìn)神廟，站在他身后，這個季節(jié)是不會有人進(jìn)山的。而林鄧只身一人來此，是為了尋求屬于他的精神寄托。

克勞斯不是一個壞人，他的眼睛如同深海里的黑珍珠，他擁有最最富希望的目光，而那身浸滿鮮血的黑色長袍，刀口殘破不堪的長劍，以及從眼角蔓延至脖頸處的鮮活傷口，昭示著他無法約束的不羈靈魂，連天地都畏懼的自由。

“身為‘蘇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會忘記所有曾經(jīng)的苦難，你信奉的真主只會抹除你的記憶，將你的靈魂從肉體中剝離出，肉身腐爛為養(yǎng)料，而靈魂則潰散為‘蘇生’，輪回之后，又面臨一輪新的苦難。”克勞斯輕聲說道，他每吐出一個字，身體內(nèi)的傷口便會被牽動一次。

鮮血從他嘴角溢出，滴落在他腳尖處，他身后是一串暗紅的腳印。

“我昔日的伙伴，你就如此坦蕩地背棄你的誓言，作踐自己的意志和尊嚴(yán)？”克勞斯凄慘地笑著。

林鄧觸電般從地上驚起，他直勾勾盯著眼前之人，唏聲問道：“你是誰？”

“克勞斯·阿萊，終有一天你會回憶起這個名字的，就像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你的名字，林鄧·卡諾修！”

“林鄧·羅曼~”林鄧糾正到。

“哼！我終究沒能活到你覺醒的那天，林鄧。”克勞斯咧開嘴，噙滿鮮血的牙齒是紅黑色的，他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不甘的憤怒！

“看看，你在做什么，現(xiàn)在的你連一坨狗屎都不如，你十根手指頭上帶的是什么？‘原教’的恥辱！”

克勞斯揮過長劍，長劍尖端嗡鳴不止，林鄧身軀猛然一挺，雙臂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抻開，整個人形同一架十字架，他十根手指頭舒展開，怎么也收不回來了。

這十根手指頭帶了十二枚顏色形狀各異的戒指，那都是他從郡里教會處討來的，以表他對真主的忠心。

克勞斯雙目赤紅，“你知道我多想把你這十根手指頭砍下來嗎？”。

他握住長劍的手垂下，長劍卻依舊凌空指著林鄧，劍身上缺口被赤炎填充，整柄劍好像活了一般，躍動不止的暗紅色則是它的脈搏，它呼嘯著刺向林鄧的面門，林鄧嚇得連白眼珠都翻出來了。

鐵劍在離他鼻尖一寸的地方驀然停住，克勞斯眼中幾乎要噴出火焰，他張開手掌，掌心噴涌出黃金般熾烈的液體，周圍的空氣頓時灼熱起來。

“這是我的鮮血，我的意志，而你呢？懦夫！”克勞斯嘶吼道。

劍芒在林鄧眼前閃過，一股冰涼刺痛之感從腦門傳來，鮮血從林鄧眼前滴落，落在冰涼的石板地上，很快便凝固。

“如果是叔父們派您來殺我，您不用如此憤怒，偉大的魔法師，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花了多大的代價才請動您。”林鄧目光顫動著。

“法師？我是一名原教徒，你也是，記住了！我就快死了，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叔父派來的。”克勞斯說道。

“那敢問我哪里得罪了您，偉大的魔法師？”林鄧露出一絲苦笑。

“我不會告訴你的，等你回憶起所有的那天，你會因悔恨而痛苦！”

指向林鄧的長劍飛回克勞斯手中。

林鄧心想，“至少沒有性命之憂了。”

他還沒有吃午飯，太陽已經(jīng)掠過了神廟正上方，山上時候的折騰加上這番驚嚇，使得他饑腸轆轆。

距離班布小鎮(zhèn)數(shù)百里之遙的歐文郡，兩名白衣誡員穿著簡單的藍(lán)色發(fā)法師袍穿梭在郡中熙熙攘攘的街道中。

今天是難得的晴天，天空中沒有半片云彩，空氣中的寒冷不像冬天那般強(qiáng)烈。

“阿塔姆，你感受到?jīng)]有？”梅森問道。

“就像冰雪消融留下的痕跡。”阿塔姆回答。

梅森點(diǎn)了點(diǎn)頭，半個時辰前，克勞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從此地經(jīng)過，而他們準(zhǔn)確無誤地走在克勞斯走過的路上。

地上的黑泥被無數(shù)人踐踏，無論什么樣的痕跡都不會留下，但正如阿塔姆所說，克勞斯地痕跡就像冰雪消融那樣明顯。

那是死亡的痕跡，克勞斯就像是一個黑洞，他接觸過得生靈都會變得黯淡無光，他留下的死亡氣息穿越了時間，被兩名白衣誡員察覺。

兩人隨著克勞斯的氣息來到一處幽靜的小巷，在梅森洞察一切的眼中，死亡的氣息在此戛然而止。

“不見了？”阿塔姆驚訝地說道，很少有人能規(guī)避白衣誡員的追捕，他們是真主決策的執(zhí)行者，他們精通世間萬物的法則之力。

“好把戲，可我豈能被你戲耍，就在此地破界，我們進(jìn)入影界之中，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他揪出來。”梅森說道。

“破界會消耗我們大量的法力，我擔(dān)心到時候遇見那小子不能將其制服。”阿塔姆說道。

“放心，他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我們不出手，活不過今日，只是絕不能讓他這樣死去，他邪惡的靈魂會讓他重生的，我們要將他的靈魂徹底湮滅，墮入深淵！”梅森說道。

阿塔姆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兩人蒼老的手掌合在一起，晦澀繁瑣的咒語從他們口中低聲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