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我已經能夠下地走路了。與許多京城女子不同的是,我身子骨并不孱弱,額頭上的傷結的痂都快要掉了,自愈能力很強。
那日縱馬的少年口中喊著“十六皇叔”,我有些好奇,便詢問了新換來我身邊的婢女春杏。
春杏低著頭回道:“那是三皇子,他口中的皇叔正是咱們王爺。”
我折了支新柳,在手中把玩著:“能說詳細一點嗎?”
春杏連忙跪下來:“奴婢不敢妄議天家。”
看她害怕的樣子,我也便不讓她說了。我用那支新柳挑起春杏的下巴:“起來吧,我不問了,別隨便下跪。”
看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之后,我拿柳枝點了點石桌上的水果。“給我剖幾顆葡萄吧,解解饞。”
她應下,唯唯諾諾的蹲在我身邊剖葡萄。
我不禁想,不愧是皇室,不屬于這個季節的水果也能夠隨便吃得上。在市井縱馬,不顧百姓生死,這也倒是出身皇室的孩子干得出來的事。
大抵是我的臉色越來越冰冷,春杏抖得更厲害了。
我沒管她,只吃著她給我剖好的葡萄。這皇權滔天的的世道下,哪里會有王公貴族會在意黎明百姓的性命。我心下想著,這樣的感覺好像不是第一次擁有的,很劇烈,很痛,像淬了毒的烈火燒在胸膛。
我好像是恨這些皇族的。
為何呢?為何有恨?我因何事失去了記憶,怎么會連師父師兄都記不起來?
迷茫籠罩了我,我像是一腳踏入了深淵,無人救我。
“不秋。”耳邊略顯低沉的聲音將我從無盡愁緒中拔出,“在想什么?”
自從嘉南王答應我不再躲我之后,他總會時不時來看我。
我停止了思緒,沖他笑笑:“沒想什么。我只是在嘗試想起之前的事情。”我看著他眼底情緒的變化,垂了一下眸子,“不過很可惜,我什么也沒想起來。”
他溫聲道:“不著急,慢慢想。”
我已有兩天沒見著小桃了,也從未問過春杏。昨日我問王爺小桃哪兒去了,他也只是說受了驚生病了,在休養。我有些懷疑但還是相信了他。
春杏昨日剛來時性子雖沒有小桃活潑些,但也沒像今日這般畏畏縮縮。我的直覺告訴我,昨晚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有下人知道的事。既是留在我身邊的人,出了什么事會讓她變得如此害怕?莫不是拿人殺雞儆猴......
我說:“要么把小桃接回來吧,病友看病友。再說是我讓她受驚了,也不好總是不去看她。”他面上什么變化都沒有,只是揮揮手讓春杏下去了。
我瞧著春杏走遠,開門見山地說:“小桃沒有錯。能讓她來見我嗎?”
他在我身旁坐下,開口道:“她是下人,一沒有給主子準備好出行的裘服,二沒有在危難之時護主,如何能算沒錯?”
不對,完全不對。不是他所說的這樣。
“王爺。”我盡力穩著嗓音,“讓小桃回我身邊吧。她是我失憶之后第一個見的人,還待我很好。別傷她。”
他端起茶,在唇邊品著。
“您說您是我的摯友,若是摯友,怎會不知我討厭草芥人命?”我看著他的動作,想看出他有沒有一點動搖。
他放下茶杯,直視著我的眼睛說:“我知道。我很清楚。但你很重要。”
“帶我去見她,我請求你。”我不認為一個人的生命能比另一個人高貴,即便是有階級之分。“如果你是因為覺得我是你帶回來的,是貴府的‘小姐’所以認為下人的命不是命的話......那請你放我離開,我活不起這樣的富貴命。”
他像是在隱忍著什么,最終點了頭。
“我帶你去看她,你不許離開這里。”
笑話。果然是皇族啊......一樣的不顧他人所得所想。
我不再說話,只是跟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