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是偏見
- (美)戈登·奧爾波特
- 1740字
- 2025-01-17 14:10:26
定義
“prejudice(偏見)”一詞源于拉丁語的“praejudicium”,跟絕大多數詞語一樣,自古典時期以來,它的含義也幾經流變。
人的偏見通常會在接觸到受排斥群體的個別成員時表現出來。但我們在避開黑人鄰居,或者選擇不回復“洛克伍德先生”的訂房申請時,實際上是根據我們對某個群體整體的范疇化歸類而做出的行為。我們幾乎沒有考慮到個體差異,忽視了這個重要的事實,同樣是我們的鄰居,黑人甲可能與黑人乙完全不同,洛克伍德先生也可能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紳士。
這一心理歷程非常普遍,因此我們可以將偏見定義為:
定義強調了這一事實:盡管日常生活中出現的種族偏見大多是針對個人的,但同時也反映出對某個群體整體毫無根據的觀念。
回到“證據足夠”這個問題上,我們必須承認,人們鮮少在絕對確定的情況下做出判斷。我們可以合理推斷太陽明天依舊升起,但無法絕對確定這是一種必然。某個判斷是否證據充分通常都只是概率問題。一般來說,相較于對人的判斷,我們對自然事件的判斷往往更確定、更準確,對民族或種族群體的范疇化判斷則很少是根據高概率做出的。
舉例來說,二戰期間,絕大多數美國人對納粹領導者都抱有敵意。這是偏見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有大量已有證據表明,納粹黨當時將諸多惡劣的政策和計劃作為官方準則。誠然,或許納粹黨中還有善良的人,內心反對這樣殘暴的計劃,但納粹黨人給世界和平和人道價值觀帶來了切實的威脅,這一概率如此之高,所以引發了一場真實且合理的沖突。鑒于危險的概率很大,人們的敵意便不僅僅是在偏見的范圍之內,而是升級為現實的社會沖突。
再以幫派為例,我們對他們的敵意也不算是偏見,因為他們反社會的行為確鑿無疑。不過,我們很快會發現,偏見與否的界限很難劃分。比如怎樣面對一個有前科的人呢?眾所周知,有前科的人要想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以自食其力,并獲得他人尊重簡直難于上青天。一旦雇主知道這個人的過往,自然而然就會起疑心。可如果他們深入了解,可能就會發現眼前這個人已經改過自新,甚至發現他最初可能就是含冤入獄。僅僅因為一個人有犯罪記錄就對其關上給予的大門,這在一定程度上說得通,畢竟很多罪犯不可能改邪歸正,可這種判斷中未免也包含有“證據不足”的成分,這多少是有一些模糊的。
我們永遠無法在“證據充分”和“證據不足”之間劃出明確的界限。正因如此,我們永遠無法確定,自己面對的情形是否帶有偏見。然而,沒有人會否認,我們對某件事的判斷通常是在發生概率很低,甚至概率為零的情況下形成的。
過度范疇化或許是人類思維最常見的惡作劇了。方見一角,我們就急匆匆要概化出一整座冰山。一個小男孩因為對北歐神話中的巨人始祖尤彌爾印象深刻,便漸漸認為所有挪威人都是巨人,以至于多年來都很害怕,直到真正遇到了一個挪威人。某個人恰好認識三名英國人,又在那三個人身上找到了共同的特征,于是就宣稱所有英國人都具有那種特征。
這種傾向很自然。人生不過須臾,可我們因應實際情況要做出的調整卻很多,不能任由自己的無知阻礙每天要完成的日常事務。我們無法一一衡量世間萬般事物,所以現成的粗糙評判方式哪怕再簡略寬泛,卻不失為日常應對之法。
有些過度范疇化不會帶來偏見,只是因為我們整合了錯誤的信息,所以產生了誤判。一個孩子已經認為所有住在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的人都是“monopolist(壟斷者)”,又從父親那里得知壟斷者都是壞人。多年之后,他意識到自己混淆了二者之后,對明尼阿波利斯人的厭惡就會消失了。
一項測試可以幫助我們辨別是普通的判斷錯誤還是偏見。如果一個人發現了新證據,并據此調整此前的錯誤判斷,那他就沒有偏見。只有在新證據出現后仍堅持原先的誤判的才是偏見。不同于單純的誤解,偏見是對所有抵消因素積極能動的抗拒。如果有誰對偏見提出了質疑,抱有偏見的人就會變得很情緒化。由此可見,一般的預判和偏見之間的區別就在于,個體是否可以心平氣和、不帶任何抗拒情緒地對預判進行探討和修正。
慮及以上各種考量因素,我們現在或許可以給出“負面種族偏見”的最終定義——這一定義將貫穿全書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