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腦中混亂的雜思豁然一空，盯著那只手，心臟快速跳了下。
“搞什么？夜璟辰今天的聲音弄得這么溫柔干什么？還娘子呢，本姑娘嫁給你了嗎就娘子娘子？蹭熱度吧你？”
夜璟辰的手一動不動，眼里卻劃過一絲疑惑。
“蹭熱度？”
柳如月莫名怔住，春兒忙把她的手往前一送，笑道：“姑爺，那奴婢就把小姐交給您了。”
這拜別父母不可由外人參與，她往前看了眼，那高堂之上，柳夫人，不對，柳姨娘面上帶著笑，嘴角卻僵著，施著厚粉的面孔在眾目睽睽之下倒是瞧不出半點不適。
不過那摳著衣服的手啊，都快把線頭給扯出來了。
春兒幸災樂禍，知道她心里嫉妒，這個時候攝政王對柳如月越好，那柳姨娘就嫉妒得越發要心里滴血了！
“活該，哼，誰讓那柳如雪要算計我家小姐？虧得我家小姐因禍得福，才讓你們嘴臉敗露！”
卻說這廂，柳如月的手被夜璟辰握住，她下意識收了收掌心，卻被夜璟辰纏住手指，心下一悸。
“靠靠靠，這家伙故意掐我！”
夜璟辰但笑不語，他只是輕輕地捏了一下而已。
然而柳如月不知為何，就跟渾身長刺一般，一手拽著披帛一手用指甲狠狠扣住他的掌側，腳步扎根原地一動不動。
她在緊張，越是緊張，心里的話越是跟大水決堤了似的，崩得收不住！
“天哪，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掐我！難道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我好慘啊，今天就要落入狼窩虎穴了。”
“不對不對，我跟他已經做下約定了，這是場心照不宣的契約婚姻，大家各取所需事后一拍兩散而已。”
“不過他干嘛一直抓著我？不會是見到老娘穿著嫁衣天姿國色傾國傾城一時心動反悔了吧？”
“狗男人！”
柳如月心情沉重，而夜璟辰笑容幾乎凝滯了，忍無可忍道：“娘子，該拜別父母了。”
“啊？”柳如月腦子一空，“哪兒呢？”
堂中驀地一靜。
“咳！”正前方向，柳正權面不改色地笑了笑，“你這孩子，大早上沒吃飯，餓昏頭了嗎？為父不正在這里？”
柳如月心下一訕，頓時反應過來，“哦，對對，我穿越了，我現在是柳如月，是丞相的女兒了。”
夜璟辰目光微動，視線在那鳳傲九天的面前珠翠下頓了頓，“穿越？”
柳姨娘就坐在前面呢，春兒可不想讓人看笑話，急中生智地解釋了一句，“小姐是見到王爺，太高興了吧。”
柳如月眼皮一抽，“我不是我沒有啊，你不要亂說。”
夜璟辰嘴角上揚，伸手扶著柳如月，姿態平和溫柔，仿佛深情款款，看得兩側的人都心生艷羨。柳姨娘坐在上方，看得只是清楚，胭脂之下，面色幾乎泛青。
柳如月一無所覺，腳趾摳著鞋底，窘迫地朝著前面走去。
眾人心中各有所思，卻俱不動聲色，等新人若無其事地走上前方，在準備好的三層蒲團上跪下后，新姑姑才終于接上話。
“慈父慈母，捧茶盡孝！”
柳如月松開披帛，春兒將茶水送到她手邊，柳如月一如前日訓練那般，接過茶水遞到柳正權面前，別扭道：“父親喝茶。”
在現代，她只是個孤兒，玄門的修煉并不溫和，甚至因為自小見過許多奇奇怪怪的風水詛咒，府中師兄弟姐妹們都有點看透生死的意思，因此彼此關系其實并不怎么親近。
像這出嫁，柳如月從前幾乎以為自己一輩子不會嫁人了，就是嫁人，說不定也是裸婚閃婚，誰也不會知道。
沒成想，她竟然會碰到這么大的婚宴，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父親。
雖然這個父親多少有些勢力，可到底還是愛惜原主的。
柳正權接過茶水的時候，看著柳如月乖巧跪著的模樣，那身漂亮的紅衣之下，是她匆匆嫁走的女兒。
他有些動了情，喝了茶水后，面上又是喜悅又是感慨，“今日你出閣，父親把能夠送你的都給你準備上了，到了王府，定要同殿下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更要相夫教子，若是受了委屈，也不要害怕，爹會給你做主。”
嫁衣很沉，闊袖壓著柳如月的臂膀，她有些抬不起來，喏喏地點了點頭，“嗯。”
過了一秒又趕緊接道：“多謝父親，女兒知道了。”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會照顧好如月，”夜璟辰宛若發誓般，握住了柳如月的手，聲音平靜而堅定，“將來我與她便是夫妻，有我在一日，如月便衣食無憂一日。”
柳如月悻悻，“搞得這么正經，裝得還挺像。”
夜璟辰只當什么都沒聽見，對滿眼滿意頷首的柳正權笑。
柳姨娘的茶喝得不怎么順心，也沒什么話好說，只把手上的金鐲子取下來戴在她手上，“去吧。”
“新娘出閣，起樂！”
柳如月有些恍惚，心中終于明白現代那些人為何要這么注重 儀式感了。儀式感能加重人的七情六欲，讓人不自覺認真起來，譬如現在，柳如月都跟著心跳加速起來。
出了這個門，她就要嫁人了。
“別緊張。”夜璟辰仿佛能夠覺察到她的情緒似的，扶著她走下臺階，踩著服帖紅毯，一步步繞過影壁，“到了王府，不會有人虧待你。”
柳如月抿唇。
“你可以在哪里過你想要生活，我不會限制你的出入，你不必像其他后宅婦人一樣大門不出。”
柳如月側頭，嗩吶的聲音穿過圍墻與重重的客人，染就喜慶的笑聲。
奇怪的是，四周仿佛一下靜了，夜璟辰的聲音在這一刻明顯起來，直入腦海。
“本王的王妃不必學那小家子氣，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學你想學的東西，在府內不必恪守陳規。”
他側頭，攙著柳如月邁過相府門檻，低頭時，輕輕一笑，“不過，若是要進宮，那自然是不同的。”
柳如月默了默，輕哼一聲回他，“我知道，你當我是不顧大局的人嗎？”
畢竟以后就是一家的了，合作也要有合作的姿態，大家都在一條線上，誰要殺夜璟辰，那還會放過她？
夜璟辰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對她態度與眾不同。
她是來同自己同生共死的，他要好好待她，如此而已。
柳如月上了軒車，夜璟辰才松了手，兩側百姓爭先恐后地探看。
夜璟辰翻身上馬，柳如月忍不住挑起眼前晃動的惱人珠翠偷覷了一眼。
誰知剛巧不巧，夜璟辰也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