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一對,柳如月面紅耳赤,暗罵著低下頭。
“騎馬就起碼,三心二意做什么?當心摔個跟頭讓我丟臉,那本姑娘立刻脫了喜服回家!”
“丟死人了。”
夜璟辰忍俊不禁,他一襲紅衣,容光煥發,威儀有加,從柳如月的角度看過去,人俊馬壯,那頎長偉岸的后背充滿了安全感。
他看著前方,揚起馬鞭,輕輕拍了下馬側,“駕。”
柳正權要在府中招待賓客,不能出門,只遙遙看見柳如月試探著偷覷前方,不由得會心一笑。
小女兒情態。
他回過頭,卻看見柳姨娘也正盯著門口,手指纏著衣角,目光晦暗,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掃了眼旁邊的丫頭,威儀“夫人身體不適,還不把人送回紫馨苑。”
丫頭明白,立刻就帶著姐妹將柳姨娘圍了起來,強行帶走。
柳姨娘被抓了個正著,臉色也白了,低著頭就勢離開。經過抄手游廊時,端送飯菜的下人迎面走來,都冷笑一聲側身避過,仿佛擔心她身上的氣息玷污了手里的菜肴美酒。
柳姨娘面上又青又紅,卻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咽著苦果回了紫馨苑。
一到院中,就看見了滿地狼藉,才敢收拾好的行禮被打翻在地,玄珠跟那老姑姑正滿頭冷汗地趴在箱子上,不知是死是活。
柳姨娘也沒在意,而是急匆匆地跑進內屋,腳下卻砰一聲炸開一只瓷瓶,柳如雪瘋狂陰冷地嘶吼著,“滾!都給我滾!你們算什么東西?我是相府的小姐,你們怎么敢軟禁我?滾啊!”
“女兒啊!”柳姨娘大驚失色,看著滿屋子的破瓷片,心疼萬分地拉開床帳,抱住柳如雪顫抖的身體,“你怎么了?我只是出去一下,您怎么……”
聽見母親的聲音,柳如雪抬起頭,兩條手臂都被包扎著,臉色異常憔悴,聲音沙啞,“娘,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辦?這府里沒有人為我撐腰了,那柳如月也一定會變本加厲欺負我的。”
柳姨娘何嘗不知道?但她也沒有辦法啊。
這次柳如雪的事情是辦得不過腦子,后果只能這樣了。
“你別怕,現在相爺正在氣頭上,那柳如月也是風光一時,等娘回去想了辦法,不過幾個月就能回來了,你放心!”柳姨娘只能安撫道。
至于結果到底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畢竟 是這么多年的夫妻,只要等他消了氣,便自然有轉圜的機會,”柳姨娘親親柳如雪的頭發,“乖女兒,你看你爹還是愛你的,不然肯定也會把你丟回鄉下。咱們娘兒倆暫且忍過這一時,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柳如雪鬧也鬧了,哭也哭了,但是丞相始終沒有過來看她一眼。
外面的敲鑼打鼓就像剖心剔骨的雜音,柳如雪聽得滿心暴躁,恨不得沖出去把柳如月的衣服脫下來穿到自己身上,但她卻連門都出不去。
“那要多久?”柳如雪抽噎著,小臉燙紅,“娘,你走了,誰來照顧我?”
柳姨娘遲疑了一下,“我把玄珠留下來,玄珠是我的貼身丫頭,她比我有主意。而且她現在受了傷,求求相爺便是可行的,你也是,將來要 倚靠玄珠,萬萬不能再跟以前一樣調皮了,收斂脾氣在你爹面前做個乖巧模樣,娘才能早些跟你團聚,知道嗎?”
柳如雪陰郁著臉,往日都是那些丫頭巴結著她,如今卻要她去巴結那些丫頭?
“孩子!”柳姨娘沉聲,“你看看咱們倆現在的情況,現在容不得你任性了!如果你不能穩住你爹,韜光養晦才能久長,否則你娘也只能老死它鄉!”
如果到現在,柳如雪還是不能正視自己的處境,耍小性兒胡作非為,別說柳如月,就是柳正權也不會放過她。
那柳如月昨兒的話雖然難聽,但柳姨娘活了這么大把年紀,也不是傻的。
柳如雪鬧出的事情若是弄大了,保不齊柳如月的話就成了真,那這內院子里的下人都能無聲無息弄死她。
“我知道了,娘。”柳如雪不情不愿地點頭,而后又道:“那、那你多給我留點家當,不然我指使下人不順手。”
“好好好,一定多給你留。”柳姨娘忙不迭點頭。
柳如雪這才滿意,可想到外頭的嗩吶聲,又忍不住問:“娘,那婚禮……熱鬧嘛?”
柳姨娘默了默,“別瞎想了,除非你能嫁給皇帝,不然天底下,能有幾個人同她比?”
柳如雪面紅耳赤,那皇帝是個病秧子,保不齊什么時候就賓天了,哪有自己的機會?便是有自己的機會,柳如月在前面攔著,自己多半連皇宮的門都進不去。
倒是東宮跟攝政王府一向不對頭。
不過東宮那邊更不靠譜的,太后怎么會讓一家女兒同時嫁給攝政王跟東宮太子?
柳如雪想到這里,心里越發恐懼委屈,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話分兩頭,此間提淚漣漣,攝政王府之前卻伴著宴樂祝賀聲,冗長的迎親隊伍慢慢停下。
夜璟辰翻身下馬,來到軒車旁,一如送她上車時伸出手,也接了她下來,“王妃,請下車。”
柳如月已經冷靜下來了,她端坐的身體被寶冠壓得宛若雕像,扶著夜璟辰的手時幾乎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靠了過去。
“好沉……”
夜璟辰摸到她手心的汗,不動聲色伸手饒過她后背,“不必著急。”
“誰急了?”柳如月帶刺地反擊,“是這身行頭太重了好不好?我的腳都快動不了了。”
女子的嫁衣本就以華麗莊重為要,尤其是高嫁,這頭冠前那細密的珠翠就帶著分量,象征著相爺老父親那沉甸甸的愛啊。
柳如月嘆了口氣。
“小姐,馬上就要拜堂了,您可不能嘆氣。”春兒提醒道。
柳如月撇了撇嘴,說:“我餓了,想吃肉。”
春兒尷尬地看了看夜璟辰。
夜璟辰莞爾,“新房里有吃的。”
新房。
柳如月心里咯噔一聲,她忘了這一劫——入洞房。
就在此時,門口鬧哄哄跑出來一群人,柳如月被帶著往里走,兩邊的人氣勢也就越發不同。
那正堂之內,周總管與王公公各站左右,當中垂掛著太宗皇帝的畫像,底下左手側,一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好奇張望。
風吹過,珠翠叮鈴作響,柳如月下意識抬手輕擋,余光一瞥,同那少年冷不丁對上目光。
少年怔了下,意外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