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未曾停下，王府內(nèi)外卻一片死寂。

夜璟辰手指摩挲著酒杯，神色莫名。

夜麟軒微瞇起眼，笑了笑，“皇叔說的是，不過孤今日也是開心嘛，想來皇叔這里討個彩頭，迫不及待之下，就難免有些昏了頭了。”

夜璟辰?jīng)]有同他浪費時間，看一眼暗影，仍將酒水一飲而盡。

暗影心里著急，卻苦于眾目睽睽，只能忍著。

縱觀滿朝文武，唯有東宮，對攝政王屢屢針對，幾乎是勢同水火！

先前的刺殺，他都擔心是東宮的手筆，他的酒能干凈嗎？

“暗影侍衛(wèi)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夜麟軒合上折扇，在掌心輕輕敲了敲，“莫非，是擔心這酒有問題？”

暗影臭著一張臉，“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提醒殿下，迎親的時間要到了。”

夜麟軒眼里劃過一絲暗芒，倒是笑了，“原來如此，看來是孤來得遲了。不過，孤看這里，”他故意左右瞧了瞧，嘖嘖兩聲，“好像父皇跟太后的人還沒到？”

暗影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如果宮里的人沒來，難不成他們還要一直在這里等著嗎？但太子已經(jīng)這么說了，如果夜璟辰卻走了，便是對天子跟太后的不孝不尊。

而要是宮里真沒有來人，那夜璟辰豈不是丟臉至極？

“今日是皇叔大喜，宮里定會來人，”夜麟軒似笑非笑，“皇叔，侄兒陪您等著，您看可好？”

禮部尚書皺起了眉頭，“太子殿下千金貴體，侯在門前于理不合?！?

“尚書大人哪里的話，今日是皇叔重要的日子，父皇身體弱，太后無法出宮，孤這兒孫自然更要替長輩表達這番心意?！?

夜麟軒溫和一笑，站的位置不偏不倚，將路牢牢堵住。

左右兩側面面相覷，偏在這節(jié)骨眼上找麻煩，這太子也未免太很了些。

誰知下一秒，卻見夜璟辰朗聲一笑，對暗影道：“太子殿下既有此小心，本王自然樂見其成。暗影，去取一把椅子過來，放在門前，今日宮里不來人，太子殿下便不起來了。”

夜麟軒笑容一僵。

夜璟辰伸手按按他的肩膀，“皇侄兒，本王成全你，也請諸位替本王做個見證。今日國之儲君，當朝太子便要在這里恭賀本王新婚之喜，陪同眾人接見來客貴賓，諸位但有所請，太子殿下皆能便宜行事！”

“皇叔……”夜麟軒臉色微變，他沒有這么說過！

“殿下！”然而就在此時，暗影卻神出鬼沒地從旁邊閃了出來，將一把太師椅朝著人群一放，“請吧?！?

夜麟軒微抿了唇，面上掠過一抹紅意。少年唇紅齒白，看著仿佛忐忑羞赧，叫旁邊的姑娘們都忍不住春心萌動。

然而夜麟軒堂堂一國太子，連天子納妃的時候都未必坐在門前迎接，如今卻要在王府之前充當迎賓小廝，還要供人議論，他哪里拉得下面子來？

少年被將計就計，一時氣結，面上禁不住涌出幾分黑氣。

就在這時，人群中再度傳來騷動，兩名大公在簇擁中走了過來，就在他們身邊，粉衣宮女各端著一個酒壇，身后數(shù)名太監(jiān)宮女抬著沉重的賀禮緊隨而至。

“是宮里的人來了，”夜麟軒竟松了口氣，秀氣地眨了下眼睛，“皇叔你看，孤就說他們會送酒過來吧?！?

“承蒙吉言，”禮樂的聲音越發(fā)熱鬧，蓋過了繁雜的驚嘆聲，“王公公，周總管，兩位竟親自來了，本王不勝榮幸?！?

王公公年紀大，周總管卻還年輕，也不過三十來歲，面容祥和，先出聲道：“今日是殿下成親，皇上是無論如何都要親自過來，可惜太醫(yī)診了脈，實在不宜出宮，因此咱家才來遲一步，可曾遲了？”

夜璟辰凝視著他，“皇兄今日可好些了？”

周總管搖頭苦笑，卻不說這個，為他斟酒道，誠心關切道：“殿下今日成親順遂，皇上的心情再怎么也會好些。此乃百年好合，飲之必然長命百歲。”

他深深看著夜璟辰，天子自然知道他二十歲的劫難，這也不過是皇帝的美好期盼。夜璟辰心領神會，“我知道?！?

此話一出，夜麟軒握著扇子的手立時緊了幾分。

有的時候，他真分不清，天子的兒子到底是他夜麟軒，還是他攝政王夜璟辰！

“皇兄歡喜便好。”夜璟辰拿起杯子，對著皇宮的方向深深一拜，飲下“十美”酒。

周總管之后，才是太后。

王公公也無別的話，只說：“太后為了選擇好酒，昨兒特地找了國師入宮，今日這酒啊，便是國師親自調(diào)配的，保管殿下多子多福。殿下無比飲盡才好?！?

十杯酒，對夜璟辰來說不過爾爾，唯有王公公這一杯最為與眾不同。

夜璟辰接過酒杯，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國師久居長樂壇，素來不問世事，竟也親自入了宮，本王倒是受寵若驚了。”

“殿下憂國憂民，國師心性柔善，自然愿以此酒為殿下祈福?！?

“是嗎？”夜璟辰意味不明地勾唇，眼睫微垂，流暢的下頜帶出幾分神秘的味道，同樣飲盡此杯。

暗影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狀立刻高深道：“十全十美，新郎上馬，喜迎新娘！”

眾人一陣喝彩。

“周總管，王公公，今日拜上天地，還需有人上座，兩位請務必入內(nèi)吃杯酒。”說是如此說，那座位上卻早有先帝畫像垂臨。

“哪里哪里，”周總管便是為此而來，“殿下請便，咱家便在府中等候便是?！?

夜璟辰含笑點頭，放下酒杯，拉過綁著紅綢的棗紅駿馬，縱身一躍，利若雄鷹，眨眼便上了馬。他看一眼夜麟軒，嘴角扯出個輕蔑的弧度，策馬而去。

相府中。

柳如月已經(jīng)準備妥當，門外的小廝丫頭都已經(jīng)將嫁妝排布秘籍，春兒小心翼翼扶著柳如月去往前堂。

合府的人都守在廊間，提花的小姑娘在紅毯上灑滿花瓣，妝點這紅妝似火。

“新人出閣，拜別爺娘！”新姑姑大聲道。

柳如月抿了下唇，心里腹誹。

“見了鬼了，我還真有點緊張。也對，這種規(guī)格的婚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就這些嫁妝，放在現(xiàn)代說個價值億萬都不為過吧？”

她平復心里的古怪，過了片刻終于抵達前堂。

“不過這身上的衣服也太重了，我腦袋不會被這寶冠給壓扁了吧？”

正走神間，一只修長寬闊的手突然伸到面前。

夜璟辰腰間垂掛的玉佩撞著她的裙擺，那聲音里帶著莫名笑意。

“娘子，為夫來接你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