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那座古宅東側,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肆虐而過,將那原本就有些破敗的園子燒得一片凌亂,好在沒鬧出什么人員傷亡的事兒,只是那地方如今被折騰得根本沒法待人了。
葉鯉站在院落的柵欄外,瞅著那副慘樣,撇了撇嘴,滿是嫌棄地大聲嚷嚷道:“哎呀,這破地兒,可真夠寒磣的,本小姐才不要待呢,我要住那海棠苑,聽說那兒一到花開時節,那叫一個美若仙境,也只有那樣的好地方才配得上本小姐的格調呀。”
尉遲狐抬眼看向她,眼眸中閃過一絲狐疑,開口問道:“王妃為何獨獨鐘情海棠苑呢?”
葉鯉雙手抱臂,下巴微微一抬,脆生生地回道:“本小姐就是對那兒的花喜歡得不得了呀!一聽海棠苑這名字,就感覺滿是馥郁芬芳呢,我住進去那是再合適不過啦。怎么著,王爺舍不得啦?”說著,還故意朝他拋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尉遲狐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王妃喜歡,那就住吧。”可心里卻暗自琢磨著這女人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
葉鯉見他應下了,頓時眉開眼笑,腳步輕快地說道:“謝王爺咯,哦對了,伺候的人可別安排太多呀,本小姐就愛清靜,人多了太鬧騰,會擾了我賞花的雅興。”
說完,她便邁著那灑脫又張揚的步子朝著錦海堂苑走去,那架勢,仿佛那去海棠苑的路都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熟稔得很。
尉遲狐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她的背影,眼神幽深,讓人捉摸不透。
“您怎能讓她住進海棠苑呀,那地方可不是……”端木從旁焦急地插話,卻被尉遲狐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
“宋文。”尉遲狐摩挲著手中的折扇,不慌不忙地開口,“你說這世上真有什么重生轉世這般離奇的事兒嗎?”
宋文撓了撓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王爺,我活了這么些年頭,倒還真沒親眼見過呢。不過聽那些傳言說,要是真有這等事兒,那得是有著莫大機緣,或是背負著什么深仇大恨的靈魂才行,而且要是真重生了,那肯定得弄出不小的動靜來呀。”
“依你看,這位王妃像是尋常人嗎?”尉遲狐又問道。
宋文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王爺,說實話,這王妃確實透著一股子古怪勁兒。您瞧今兒她對周晴那態度,沒準兒真像那道士說的,是顧婉婉借尸還魂呢。畢竟之前她在那荒廟被邪祟纏上,昨兒又是陰月節,沾染上些詭異氣息倒也說得通。”
“可那道士仗著桃木劍和符咒都被反噬了,她卻啥事沒有,這可太不合常理了呀。邪祟最懼桃木和符咒之力,按說不會輕易放過她才對呀。”
尉遲狐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心中暗自冷哼:哼,專克邪祟?當年這王府的西廂房那場大火,又該怎么解釋呢?
“她既然鐵了心要找周晴的麻煩,倒和咱們的目的不謀而合。”尉遲狐沉聲道,“正好借此嚇唬嚇唬周晴,死前務必讓她交出當年連同她長兄的罪證。”
原來多年前,這王府的前任主人被污蔑與驃騎將軍暗中勾結謀反,在前任主人的書房密室里自焚而亡,驃騎將軍一家含冤受屈,最后在戰場上全軍覆沒,落得個凄慘下場。
周晴的長兄林知府,當年身為糧草官卻背信棄義,出面指證驃騎將軍謀反,靠著踩著忠良往上爬,坐上了如今的高位。
尉遲狐隱忍多年重回這王府,就是要重新徹查當年的舊案,為自家先輩洗刷冤屈,還驃騎將軍府一個公道。
“王爺,您可得多顧著自個兒的身子呀,陰月節您那舊疾發作起來最是厲害呢。”宋文又開始念叨起來,“這王府里多了這么個主兒,雖說那道士的話有些玄乎,但人心隔肚皮呀,她現在沖著周晴去了,保不準以后還會對其他人下手呢,您……”
“尉遲狐!你這是要干啥呀!”宋文的聲音陡然拔高。
只見尉遲狐竟然一把扯下了從不離身的貂皮大氅,宋文趕忙伸手去撿,著急地說道:“王爺,您不要命啦,這貂皮大氅能壓制您體內的寒濕之氣呀,您……”
“不冷。”尉遲狐神色平靜,語氣淡淡。
“啥?”宋文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尉遲狐目光深邃,緩緩說道:“今日,我竟感覺不到往日那般寒冷了。”
確切地說,從昨夜起就有了這種異樣的感覺,起初沒太當回事,可這半天下來,越發明顯了。寒濕之氣依舊縈繞在體內,卻不像以往那般時刻a西廂房那場大火之間有什么關聯。”尉遲狐頓了頓,又吩咐道,“把香菱和翠玉派去錦花苑伺候著。”
說完,尉遲狐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端木氣得直跺腳,嘟囔著:“哼,我這就去找香菱姐和翠玉姐,讓她們好好盯著那女人,絕不能讓她在錦花苑里肆意妄為!”
“我剛就想問呢,那錦花苑有啥特別的呀?”
“也沒啥特別的,以前是咱們這古宅里一位小小姐住過的地兒。”端木小聲說道,“老爺咋能隨隨便便就讓別人住進去呢……”
“哪個小小姐呀?”宋文一拍腦袋,“哦,是驃騎將軍府寄養在這兒,早早就夭折了的那個小小姐呀?”
端木瞪了他一眼:“明知故問!”
宋文這才回過神來,跺著腳罵道:“難怪剛剛問我重生轉世的事兒呢,尉遲狐這小子,凈瞎琢磨啥呢!”
且不說那小小姐都離世八年了,走的時候才十二歲,就算真有重生這回事,醒來也不該是這女人這般做派呀,八年前尉遲狐也才十七歲呢。
錦花苑這邊,花期已然過去,那些花枝上只剩光禿禿的枝干,在風中瑟瑟發抖,透著幾分落寞。不過呀,那屋子的墻壁上、房梁上、門窗上雕刻著的各種花卉圖案精美絕倫,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熱鬧與繁華。
葉鯉漫步在院子里,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眷戀,心中暗自嘆息:這院子和記憶中的樣子竟如此相似,時光好像就定格在了這兒一樣。
她身上佩戴的靈韻鈴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發出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仿佛在埋怨她:“你就是故意的對吧!說好不暴露身份的呀!”
葉鯉瞪了它一眼:“我哪暴露了呀?”
“這錦花苑肯定和你有關呀,以前在那個地方的時候,你沒事兒就畫這些花呢!”
“那說明本小姐和尉遲狐的喜好恰巧一樣唄。”葉鯉嘻嘻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就嘴硬吧,他剛剛看你的眼神可明顯不對勁呢。”
葉鯉哼了一聲,盯著廊檐下掛著的花燈出了神。
身后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葉鯉。”
葉鯉的眼眸微微一動,卻沒有回頭。
靈玉配飾韻鈴鐺又響了起來:“他叫你葉鯉,不是顧婉婉吧?!”
葉鯉垂眸,轉身時臉上故作疑惑地說道:“王爺剛剛是在叫我嗎?”
她站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眉眼間透著一股別樣的嫵媚,神情慵懶又隨性,恰似那勾人心魄的魅靈,散發著一種神秘又邪魅的氣息。
尉遲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眉眼,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之處。
眼前這女子確實生得極美,單看五官,沈靈兒的模樣和葉鯉長大后的樣子倒還真有幾分相像之處。
尉遲狐曾無數次在心底設想過,那個曾經如春日暖陽般明媚可愛的小丫頭,若是能平安長大,會是怎樣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呢?
“你到底是誰?”尉遲狐壓低聲音問道。
“你的夫人呀~”葉鯉輕輕撥弄著自己的發絲,笑著回應道。
“顧婉婉怎會知曉海棠苑的存在呢?”
“聽旁人說的唄。”葉鯉嬌嗔地笑著,“王您雖說許久不在這王府里了,但宅子里的大小事兒,總有能傳到我耳朵里的呀。”
尉遲狐看了她一眼,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之前確實是毫無頭緒,才會去想會不會是那小丫頭重生了,可若是真的是她,再怎么變,也不該這般透著一股邪魅詭譎的氣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