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狐走了沒一會兒,就有個小廝顛顛兒地跑過來把那海棠花燈給悄悄拿走了。
與此同時,尉遲狐安排來伺候的兩個小丫鬟也到了。
這倆丫頭,一個叫紅櫻,看著穩穩當當的,另一個叫綠柳,那性子可活潑著。不過,她倆模樣都長得挺俊俏,舉手投足間還能瞧出有兩下子,像是練過功夫的。可最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是她倆右邊臉蛋上都刺著個字——“婢”字,看著怪扎眼的。
葉鯉瞧著這刺字,一下子就想起以前的事兒了。上輩子,她和尉遲狐偶然救下了三個被人販子拐走的小娃娃。其中有倆小姑娘,臉蛋就被人給刺了字,還有個小男孩運氣好,沒遭那罪,在刺字前就被救下來了。
葉鯉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擺擺手,讓人把飯菜擺上來。隨便扒拉了兩口,就又回床上接著睡大覺去了。
倆丫鬟在旁邊瞅了她好一會兒,見沒啥動靜,這才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等葉鯉再睡醒的時候,外面天都黑透了,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見。那倆丫鬟還乖乖地在門口守著。葉鯉眼珠一轉,對著門輕輕吹了口氣,夜里的小風就慢悠悠地來了,紅櫻和綠柳忽然就覺得困得不行,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靠著墻就呼呼睡過去了。
葉鯉就大搖大擺地推開門,嗖的一下,身影就沒在黑夜里了。
自打那宋晴帶著棺材回了家,將軍府里就亂了套了,人人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慌得不行。
宋晴的兒子姜植,從姜婉婉離開后,就跑去求見太子了,結果可好,連東宮的大門都沒摸著,被人給攔在外面了。很明顯,太子那邊肯定是聽到消息了,這會兒正急著和他撇清關系,就怕沾了一身腥。
你說這宋晴現在怕的是尉遲狐嗎?
她怕的是那口棺材,怕的是棺材里的姜婉婉!一回府就喊來身邊的心腹,吩咐出去找道士或者和尚來,心里就想著,一定要把姜婉婉的鬼魂給收拾干凈,不然她心里就沒個安穩。
到了晚上,道士沒找著,倒是請來了一幫和尚,在將軍府里嘰嘰喳喳地念起了超度咒。宋晴這才感覺心里踏實了點兒,可還是膽小得很,不敢一個人待著,讓下人們都守在門外,屋里的燈也讓一直亮著,生怕哪個角落里突然冒出個啥東西來。
又聽著姜植在旁邊嗚嗚咽咽地哭著,眼皮子就越來越沉,慢慢地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她就聽見耳邊有聲音,嗚嗚咽咽的,聽著可疹人了,那聲音還越來越奇怪,陰森森的,就跟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似的。
“哎喲,好痛啊……”
“我的心好痛呀……”
宋晴煩死了,心里想著這誰呀,大晚上的吵吵啥呢!正想著,突然感覺臉上有啥東西滴下來了,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心里“咯噔”一下,還以為是血,再一聽,那聲音好像是從頭頂上傳來的。這下可好,宋晴嚇得心臟都差點停了,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見呀。
“啊啊啊啊!!”
宋晴這一嗓子,那叫一個凄厲,大晚上的,估計能把半條街的人都給嚇醒了。
“點燈!快點燈啊!誰把燈給弄滅了呀!”
姜植也被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就去點燈了。
燈一亮,宋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著自己的手,發現就是一手的冷汗,并沒有血,這才松了口氣,緊接著就扯著嗓子喊起來了:“誰把燈給滅了的呀!啊?”
她扭頭往兒子那邊一看,媽呀,只見兒子姜植身邊站著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那臉色白得跟紙似的,四肢和心口那兒還有好幾個血窟窿,就直愣愣地站在燈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再仔細一瞧,這不就是姜大小姐姜婉婉?
“是我呀,宋姨娘……”
“啊啊啊啊!!!”
“救命啊!有鬼啊!!!”
宋晴嚇得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就往門外跑。
屋里的姜植拿著燈,也嚇得渾身直冒冷汗,不過他好歹比宋晴鎮定點兒,但也不敢在屋里多待,趕忙也跟著跑出去喊護院了。
這時候,從屏風后面慢悠悠地走出來一個人,正是葉鯉,她朝著屋里的女鬼笑了笑,就跟打招呼似的,輕聲說:“去吧,接著玩。”
姜大小姐點了點頭,眼睛紅紅的,身子輕飄飄的就飄出去了。
葉鯉手里提著一盞小燈,那燈里的火苗幽幽暗暗的,把她的身形和氣息都給遮得嚴嚴實實的,她就跟在自己家串門似的,在尚書府里溜達起來了。
旁邊的靈隱筆忍不住出聲了:“我說你咋對這兒這么熟悉呀?”
“這以前可是我的家。”葉鯉說著,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懷念,不過很快就變成了不屑,撇撇嘴說:“那皇帝老兒倒挺大方,居然把侯府賞給了姜將軍那老家伙,哼!”
靈隱筆一聽,可驚訝了:“我說呢,你這么熱心幫姜大小姐報仇,原來是公報私仇呀!哎,不對呀,冥尊大人可是下了禁令的,不讓你查看任何關于歷劫時候的事兒呢,你是不是偷偷看了啥呀?”
“哎呀,就瞅了一眼,沒看多少啦。”葉鯉滿不在乎地說。
可就那一眼,她就瞧見是這宋晴使壞,故意通風報信導致大軍的糧草被斷了,還偷偷給胡人通風報信呢,害得他們一家老小都被冤枉,多缺德呀!
葉鯉又接著說:“我就是想找找我爹娘和哥哥們的魂魄,再把他們身上的冤枉給洗干凈。這些年,我在那地府下面待著,每次到了中元節,人鬼兩界能碰面的時候,就能聽到那些戰死的將士家屬罵我們,說我們害死了他們的親人,罵我們全家都是叛徒,多冤呀,我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說著,葉鯉就在書房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來了,她想著,當年宋晴背后肯定有主謀,這么大的叛國事兒,她肯定留了后手保命,說不定能在書房里找到啥線索呢。
結果呀,葉鯉把書房翻了個遍,啥也沒找著,氣得她直跺腳,深吸一口氣,努力把心里那股火氣壓下去。
靈隱筆卻在旁邊“嗡嗡”直響,吵得葉鯉更心煩了。
“哎呀,你冷靜點兒呀,葉鯉小祖宗,可不能再胡來了呀!咱查歸查,好歹得守點兒人間的規矩呀,你要是親自動手把人給殺了,那可就捅大婁子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呀!”
“知道啦知道啦!”葉鯉不耐煩地應著,正說著呢,她眼睛一瞇,朝著門口看去。
她手里那小燈的火苗晃了一下,把她的身形遮得更嚴實了。
這時候,一道身影“嗖”的一下推開門進來了。
書房里黑乎乎的,可葉鯉還是一下子就看清了來人那雙好看的丹鳳眼。
尉遲狐剛進來的時候,身子頓了一下,就在他剛邁進書房的瞬間,就感覺這屋里好像有人似的,可又瞧不見啥。他反應挺快,手里的小刀“嗖”的一下就飛出去了,朝著前面扎過去,結果啥也沒扎著,“哐當”一聲,扎在了柱子上。
尉遲狐眉頭一皺,心里犯嘀咕了:難道是我感覺錯了?
他趕緊走上前,把小刀拔下來,這一低頭呀,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味兒呀,就好像冬天初雪的時候,雪花飄在鼻子邊的那種清冷味道,又有點像海棠花的香味呢。
尉遲狐腦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一張臉,是姜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