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河，朱祁鎮大營。

清晨，草原上的清風沁人心脾。

大營當中的空地上，王璽抓來的六十多個蒙古士兵，全部被捆綁結實，跪在地上。

一排劊子手站在他們身后，準備行刑。

朱祁鎮帶著巴圖等人，正坐在不遠處觀刑。

“真要全都殺了，一個不留？”巴圖開口問道。

朱祁鎮若無其事地道：“昨晚全審問過了，嘴巴都很嚴，問不出什么來。留著還要吃我的糧食，還要派人看著防止逃跑，不如殺了省事。”

“這里面那個百戶，跟阿剌有親屬關系。”巴圖道。

“那就更得殺了。最好阿剌的親爹親娘也在這里，我一通都殺了，這樣他氣急敗壞，必然會更快趕回來，我也能給你們太師爭取更多的時間。”

“看不出來，太上皇竟如此殺伐果斷，要斬盡殺絕啊?！卑蛨D道。

朱祁鎮笑了笑，說道：“對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樣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寒冬一樣冷酷無情。

再說了，我這也沒有斬盡殺絕，不是還故意放跑好幾十個人，讓他們回去通風報信去了么？”

說起這個，巴圖果然按捺不住地笑出聲來，開心地道：“哈哈，太上皇，我的計謀不錯吧？”

“那當然了，如果沒有你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呢。巴圖兄弟真不愧是太師最倚重的人，堪稱智勇雙全。將來太師一統蒙古，論功行賞，高低得封你當個知院。”

巴圖被朱祁鎮這么一通猛夸，直笑得合不攏嘴：“哈哈，那就借太上皇的吉言了?！?

行刑時間已到，一名士兵跑來跟朱祁鎮請示，朱祁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回過頭來繼續跟巴圖聊天。

“巴圖兄弟準備什么時候回去跟太師報告？”

說話的功夫，不遠處傳來陣陣慘叫，一顆顆人頭滾落，血流滿地。

巴圖的注意力被行刑所吸引，一時發愣，沒有回答朱祁鎮的問題。

朱祁鎮只好再提高音量問了一遍：“巴圖兄弟，是不是要準備回去跟太師報告了？”

巴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道：“哦，哦，這邊的任務已經完成，我是得走了?！?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巴圖，面對這種血淋淋的砍頭場面，也很難保持完全的鎮定。但他看向朱祁鎮，卻是笑容依舊，眉頭舒展，根本看不出他剛才隨口一個命令處決了這么多人有什么心理壓力。

朱祁鎮當然沒啥心理壓力。

殺的是他們蒙古人，又不是漢人，而且是故意殺給伯顏和阿剌看的，他有什么壓力。

朱祁鎮笑道：“不要怪我催促兄弟你，我恨不得你就住在我這里給我當參軍，不回去了，只是兵貴神速，太師早一天得知消息，就能早一天占據先機?！?

“太上皇說的沒錯。我午后即刻出發。”

“兵荒馬亂的，路上危險，要不我派一些人送你吧？”

巴圖傲然道：“多謝太上皇，但真的不必了。我巴圖是誰，這里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地形了，還需要別人護送我嗎？”

“回去跟太師問好，就說，我朱祁鎮在這里一定會牢牢牽制住阿剌，讓他放心打賽罕。”

“好?！卑蛨D拱手道。

……

陰山南部某處山口。

一支十人的蒙古騎兵小隊匆匆從山上下來，在一處泉水處打了點清水，連休息都沒來得及，便上馬繼續出發，沿著大道，朝東疾馳。

剛騎出沒多遠，卻見對面路口有二十幾人騎著馬，堵在大路中央。

“是自己人嗎？”一蒙古兵問什長。

“應該是吧，漢人大軍還在陰山以北，不太可能先于我們到達這里?！笔查L道。

怎奈話音剛落，卻見那隊人馬迅速啟動加速，分散隊形，朝著他們包抄過來。

看這陣勢，殺氣騰騰，顯然不可能是盟友，而是早就在這里等著準備阻擊他們的敵人。

什長心覺不妙，知道已是九死一生，但注意到敵人也不過只有二十來人，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包圍網，如果奮力逃跑，說不定是有機會，于是大聲喊道：“兄弟們，不要纏斗，全力突圍，能沖出去一個是一個！”

然而，“砰砰”幾聲巨響，他身邊便有四名戰友應聲倒下。

什長大驚，向敵人看去，他們手中拿著的細長管狀火器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什么火銃，距離這么遠還能有這樣的準頭？”

他也算是一名蒙古老兵了，多次和明朝的火器過過招，可這種火銃，卻是頭一次見。

“難道是從大同過來的明軍？”

這是臨死之前，這名蒙古什長的最后一個想法。

很快，這支漢人騎兵小隊就把這支蒙古小隊全殲，扒了盔甲，尸體全部丟到高草叢里，馬匹都繳獲了給自己人騎。

“王千戶有令，讓我們繼續在山口附近放哨，不能放跑一個蒙古人過去。”領頭的總旗下達命令，帶領手下人疾馳離去。

……

此時此刻，陰山南麓的另一個出口。

同樣有一隊十人的蒙古騎兵從山上下來，同樣在路口稍作逗留，很快折而向西前進。

“就是他們了，沒錯?！?

躲在草叢里的汪大成壓低嗓音興奮地道。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野草編成的帽子，臉上身上涂滿了泥巴和動物糞便，就這么趴在草叢里，就是兔子路過都發現不了。

“都給俺支棱起來，別犯困了?！?

等這隊蒙古騎兵走遠一些，汪大成招呼著手下的士兵們從草叢里出來。

“總旗，都趴了兩個多時辰了，我們哪有你這精神頭，我們可要累死了?！?

汪大成臉一冷，罵道：“累個屁累，抓緊時間干活兒，再敢喊累，小心俺回去告訴皇上，砍你們的腦袋?！?

“哦?！笔勘鴤兟牭剿职岢龌实蹃韲樆Ｋ麄?，不敢再抱怨。

現在的汪大成可不比以往，過去他頂多能算是王千戶的親信，現在回了一趟大營報信，據說罵了皇上幾句，被鎖在糞桶邊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搖身一變，成了皇上的親信了，還給他升了總旗。

這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