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之見啊。”巴圖繼續道，“太上皇你最好是大張旗鼓地進攻這個前哨戰，再故意放跑幾個人，讓他們去報信。然后一邊對外揚言要在一個月之內拿下河套，一邊就在此地修建工事，等待阿剌回來。

你只要能把阿剌調虎離山，剩下的事，交給太師就好了。等太師滅了賽罕，過來與你會師，到時候阿剌必然不戰自潰。”

“好計策啊。”朱祁鎮點了點頭，“多謝巴圖兄弟了。”

“太上皇太客氣了。我這幾日在你這里，過的日子就跟神仙一樣，簡直不能再美了。出這點主意算什么，要是再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來找我便是。”

“那巴圖兄弟，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巴圖想了想，說道：“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我跟太師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等你拿下前面這個哨站，我就回去，去給太師報信。”

……

很明顯，這巴圖的計策，就是個徹底的陽謀。

一旦按照巴圖的計謀，大張旗鼓進攻哨站，等阿剌回防之后，南下道路被堵，他想回大同也回不去了。

等伯顏帖木兒順利干掉他兄弟，過來和朱祁鎮會師之后，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去。

一來，明朝必然會聽到一些消息。

二來，草原一家獨大之后，伯顏帖木兒將再無顧忌，朱祁鎮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到那個時候很多事情就未必能由他了。

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被伯顏抓回肯特汗山去，在那里給他當一輩子礦工。

“陛下，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才好？”

從巴圖帳篷里出來，袁彬一臉嚴肅地對朱祁鎮道。

看來，就連袁彬也看出了巴圖的意圖。

“你覺得呢？”朱祁鎮問。

袁彬想了想道：“以臣之見，實在不行，就把巴圖綁了，不讓他回去報信。我們破釜沉舟，攻破哨站，直接翻過陰山南下。如果能找到阿剌的老營，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七八天找不到，那就果斷放棄，直接帶著人去叩關大同。”

聽完，朱祁鎮卻是一笑：“袁彬啊，能想到這樣的計謀，你也算是長進了。不過，你這辦法，最多只能算是中下之策。”

“陛下難道有上策？”

朱祁鎮搖了搖頭：“上策倒是談不上，但我覺得，至少目前我們還不能綁了巴圖。

你要知道，盟友之間有點矛盾很正常，只要共同利益還在，那至少還能維持表面和平。

而此時此刻，我們和伯顏的盟友關系正處于非常脆弱的階段，因為我們放棄了礦場，企圖南下歸漢，對于伯顏不再有利益，只是他還不能確定我的目的，又不放心，所以才派巴圖來監軍。

而如果我們綁了巴圖，相當于就是坐實了我的企圖。依照伯顏陰鷙的性子，他會認為這是背叛，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他能怎么辦？大不了我們徹底和他翻臉，和賽罕王、阿剌聯合，他能奈我們何？”

“這就是蠢話了。”朱祁鎮道，“伯顏掌握著我們所有的情況，和他翻臉，他就會立馬把我的動向全部告之于京師，并全力阻止我拿下大同。

而你說的聯合誰不聯合誰，根本不重要。如果我們能拿下大同，占據山西為根據地，那么跟誰聯合都不在話下。但是如果我們被關在塞外，進退失據，誰都會把我們看成一塊肥肉，企圖宰割我們。”

“那陛下的計謀到底是什么？”

朱祁鎮道：“依我看，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將計就計了。”

……

兩日后。

朱祁鎮大軍穿越大漠，抵達小黃河。

阿剌的前哨站已經不遠，但朱祁鎮卻不急著進軍，反而在小黃河畔駐扎，讓大軍停下休息，敞開了喝水，飲馬。

一萬多人的大軍突然出現，就算阿剌前哨站里的蒙古士兵再不靠譜，必然也是有所察覺。

“百戶大人，突然有大批人馬穿越大漠南下，現在正在小黃河休憩。”

“伯顏帖木兒不走尋常路啊，他來了多少人？”

哨站的負責人是土默特部的一名百戶，也是阿剌的姻親，所以被派到這里當閑差。

“不計其數，感覺起碼有萬人以上。”

“什么？”那百戶眉頭一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多少人？”

“千真萬確，小黃河邊上連綿數里，都是他們的帳篷和牛羊，起碼有一萬人。”

“胡說八道，伯顏帖木兒的人馬不是都在查干湖么？怎么可能有一萬人在這里。”

“百戶大人，千真萬確。他們打著大明的旗幟，看打扮好像大都是漢人，不是蒙古人。”

“大明的旗幟？”百戶這才恍然大悟，“難道是那個大明太上皇的人馬？居然有這么多人？”

“很有可能。據說伯顏帖木兒這兩年一直在蒙古各地收買漢人驅口，想必就是為了組織起這支漢人軍團。”

那百戶沉吟片刻，迅速召集了營地的全體士兵，下達了命令：

“敵人勢大，我們必然不是對手，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消息通知到知院，以及老營，我們二十人一組，兵分八路逃跑，四組去找知院，四組回老營。

另外，回老營報信的都給我記住，如果萬一被抓住，他們要你們帶路，就引他們去阿八丁王的營地，不能讓他們知道知院老營的所在，明白嗎？”

阿八丁王是脫脫不花的異母弟，當時脫脫不花南逃，阿八丁王早就料到情況不妙，所以主動要當先鋒，第一個出發，所以成功逃脫了伯顏帖木兒的追兵，來到漠南之地，依附于阿剌知院，給了他一片草場放牧。

這百戶顯然也是極為聰明，老營是阿剌的大本營，他的妻兒老幼，大部分族人家屬，以及幾乎全部財產牛羊都在老營，絕不容有失。

而將矛頭轉火給其他部落，尤其是剛剛依附的阿八丁王，顯然是更加明智的做法。

如此一來，即便是哨站丟失，阿剌也不會責怪他，反而很可能會嘉獎他。

“殺！”

就在那百戶剛剛安排完任務，各路人馬陸續離開的時候，一支漢人騎兵卻突然殺到。

千戶王璽手持長槍，一騎當先，率領騎兵沖進敵營，豬突猛進，連殺了四五個韃子士兵。

韃子已經慌亂不堪，只顧逃跑，根本沒有抵抗的心思。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營地已經被掃蕩干凈，殺掉四十幾人，俘虜了六十幾人，還有五十多人卻讓他們成功突圍，跑掉了。

王璽倒也不追趕，就在營地里打掃戰場，把俘虜都捆了，能用的物資都帶走，剩下的一把火燒光，就打道回府，去找朱祁鎮復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