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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盤雞骨頭引發(fā)的內疚

你和我坐在這個屬于我和母親的沙發(fā)上,你只是偶爾會和我們一起坐在這兒。另一張沙發(fā)是哥哥的(他最喜歡的游戲就是坐在那兒,把電視遙控器放在沙發(fā)扶手上,我雖然看得見遙控器,但永遠沒法以足夠快的速度搶到它,所以客廳電視放什么節(jié)目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

此刻,你和我正坐在沙發(fā)上,這很反常。因為你病了,所以才會和我一起看電視。你身體的一部分已經(jīng)垮了。你原本是個坐不住的人,不喜歡看電視,討厭垃圾節(jié)目,唯一能讓你坐下來觀看的節(jié)目就是環(huán)法自行車賽或環(huán)賽(難怪沒人愿意跟你一起看電視)。你的臉色還是蠟黃。一聽到你走路時休閑褲摩擦發(fā)出的唰唰聲,我就知道你下樓了。

此時正是下午茶后看電視的點。我快看完《辛普森一家》了,接下來準備看《新鮮王子》——這是我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我面前的咖啡桌上擺著一個托盤,里面放著我吃剩的茶點(今天吃的是烤雞腿和罐裝甜玉米——母親最喜歡這些加熱即食的方便食物)。你坐在沙發(fā)的另一端。因為我是屈腿坐著,所以你離我還有段距離。你叫我把托盤拿到廚房去(母親是用塑料托盤盛放下午茶的。哥哥的托盤是條紋的,而我的托盤里面印有一個花哨的森林景觀——樹葉里還藏著刺猬和兔子。你去世后,我把這個托盤摔得粉碎,但此刻它正盛著骨頭、肉汁和碎屑)。

我回答:“我一會兒就拿。”

我真是這么想的,一會兒再拿過去。我當時十五歲,有點懶洋洋的,并且正在看喜歡的節(jié)目。我不怎么介意你坐在這里,但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請把你的盤子拿走。”你聽上去有點生氣了。

“有必要這樣嗎?”我心想。不是說了一會兒就拿嗎?

我回答:“知道了。”

天哪,我已經(jīng)說了我會拿的,你還想怎樣?我并沒有沖你發(fā)火(你得了癌癥)。你氣呼呼的,身體在沙發(fā)上動來動去。好好的節(jié)目被你給毀了。你想干什么?干嗎這么生氣?

我回過神來,繼續(xù)看電視。巴特或者麗莎或者卡爾頓——總之是一個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正在說話,我哈哈大笑。

你爆發(fā)了,用你那具有穿透力的低沉嗓音吼道:“把你的盤子拿出去!它讓我惡心!”

我也感覺惡心。

我的胃里膽汁翻騰,臉頰通紅。我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把托盤拿到廚房。整個人都在發(fā)抖,眼里噙滿了淚水(當時一切剛發(fā)生不久,我不知如何忍住眼淚,才能不被人發(fā)現(xiàn))。我跑上樓后,嗚嗚地哭起來,淚流不止。

我為什么不把托盤拿走?為什么你第一次說時,我不照做呢?你為什么不早說?我憤怒,我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1998年2月至4月,我無休止地重復著:“我當時不知道啊。我不懂。我不……”

多年來,我都將這天的行為視為自私自利的證據(jù)。我讓你失望了,完全沒顧及你的感受。我當時不知道啊。我?guī)啄旰蟛乓庾R到“我當時不知道”。因為我不懂,我不知道化療意味著什么,我不明白和我們住在一起的這個黑色頭發(fā)、棕色眼睛、有點神秘的男人正在經(jīng)歷什么。在你患病前,我并未真正了解你,接著你就得了癌癥,但“不了解你”這一事實并不會奇跡般地一夜之間發(fā)生改變。我們沒來得及向對方解釋清楚。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你能諒解我的,對嗎?兩個疲憊的家庭成員試圖在威爾·史密斯的影片和一盤雞骨頭面前搞清楚死亡究竟意味著什么。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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