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無垠的大漠之中，一縷孤煙筆直地沖向云霄，仿佛是連接天地之間的橋梁。

遠處，殘陽如血。

染紅了半邊天空，余暉灑在了明軍將士略顯疲憊的面龐上。

“萬將軍……這茫茫大漠得找到什么時候啊？”李直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此刻，他終于理解為什么馬芳會分兵追擊韃靼了。

因為沒有敵人確切的位置……

六萬明軍在大漠里走走停停，像無頭蒼蠅一樣東奔西走。

可是別說什么人影了，就連一只飛鳥的蹤跡都難以尋覓。

朱厚熜知道著急也是無濟于事，此次他親自率領明軍深入漠北是來救人的，可不是在漠北瞎逛！

根據之前派出去的夜不收傳回來的密信以及自己前世的記憶。

朱厚熜沉思片刻之后，揮手示意讓人拿來地圖。

他靜靜地凝視標注著各種地形地勢的羊皮卷，腦海中飛速思考著各種可能。

遼東地區是女真部落，在那里有十幾萬明軍駐守，按照常理來說，韃靼不太可能冒險逃往那個方向。

而且，在沙河堡及其周邊偵查的夜不收已經證實了這一點，在那里沒有發現韃靼軍的蹤跡。

既然如此，那就必須轉換一下思路才行。

朱厚熜目光緊緊鎖定在地圖上韃靼擄走百姓的地點，開始仔細分析起他們可能逃竄的路線和目的地。

他們擄走這么多人，一時半會兒肯定走不遠。

但是方圓十里內外也沒有發現有什么尸體，可見韃靼并沒有殺害這些百姓。

看樣子是想拿他們來要挾明廷的概率更大。

見朱厚熜發愣，徐光祚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焦躁，一臉急切地說道：

“將軍，我們不妨派出一部分精銳騎兵前去探查一番情況，眼下我們在此處干等也不是辦法呀！”

反正現在全軍將士也都無所事事，與其讓他們這樣空耗著，倒不如將后方的部分兵力調動過來，興許能有所收獲呢。

面對徐光祚的提議，朱厚熜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必要。”

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并非毫無道理，把大部分騎兵都調配去押送糧草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安排，特別是在這草原上，糧草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時間越是緊張，朱厚熜知道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

于是，他靜下心來……

將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逐一仔細地分析了個遍，甚至就連氣候因素也不放過。

最終，銳利的目光緩緩定格在了地圖上的河套地區。

那里如今依舊被草原部族占據著，而且與大同相距較近。

更為關鍵的是，此地有山有水，風景如畫。

素有“塞上江南”之稱。

聞名遐邇的賀蘭山和陰山山脈宛如兩條巨龍橫亙于此，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塞上江南……”

朱厚熜低聲呢喃了一句，然后收起地圖，轉頭看向徐光祚和李直，緩緩說著：

“立刻派夜不收前往河套地區查看，尤其是陰山山脈。”

……

幾個時辰后。

派出去的夜不收小隊在靠近河套地區發現了大批密密麻麻的馬腳印。

明軍根據得到的情報一路狂奔……

“真是馬腳印！”

見狀，徐光祚即刻下了馬，彎下身去，伸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然后湊近到自己的鼻子仔細地聞了聞。

“這泥印尚未完全干涸，摸起來還有些黏糊，想來應該就是幾日前所留下的痕跡。如此看來，他們應當離此地不遠。”

說完這番話后，他難掩內心的興奮之情，猛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朱厚熜。

這位皇帝陛下當真是神奇至極，簡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人形地圖。

......

雄偉壯闊的陰山山脈下。

十余萬韃靼軍將周尚文和馬芳部緊緊地圍困在黃河邊。

“他們似乎進山了！”有人突然喊道。

聽到這個消息。

俺答汗的弟弟吉囊頓時眉頭一皺。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的侄子僧格（明稱辛愛黃臺吉），不悅說道：

“我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擄來了三萬明人，就這樣讓你輕易地給放走了！”

“以后，我們還拿什么籌碼去和明廷談判？！”

面對叔父的質問與責備，僧格卻是表現得不以為意，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叔父，您可知曉中原地區流傳已久的一句古話？”

吉囊：“什么話？”

僧格雙手負在身后，看著前面那幾大段彎成“幾”字型的黃河，擺出一副說教的樣子：“上兵伐謀，攻心為上！”

“區區七萬明軍何足懼哉！更何況他們之前被我軍偷襲而死傷慘重，恐怕現在沒到七萬了吧？”

“我們只需牢牢將他們圍困在此處，要不了半個月時間，他們必然會陷入糧草斷絕的困境之中。屆時，想要一舉殲滅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聽到這番話，原本滿臉怒容的吉囊頓時轉怒為喜，一臉笑呵呵地說：“嘿嘿，不愧是我的好侄兒，放長線釣大魚，此計甚妙啊！”

笑著笑著，吉囊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憂慮之色，遲疑著開口道：

“若是明軍的援軍趕來增援，又當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面對叔父的擔憂，僧格卻是顯得胸有成竹，仰頭大笑著。

片刻后，他止住笑容，繼續說著：

“叔父您實在是多慮了！想當年，明人的老祖宗朱棣曾先后五次親率大軍征討我草原各部，但最終不也是徒勞無功嘛……”

“現在這些明軍比起當年更是相差甚遠啊！嘿嘿，就憑他們這點能耐，恐怕連咱們的尾巴都摸不到！”

說到這里，僧格微微揚起下巴，神情愈發驕傲起來：“即便真有他們的援軍到來，我也絕對不會有絲毫畏懼之心！”

……

“總兵大人，要不讓我帶兵突圍吧？”馬芳看著身后繃著血條的將士和疲倦的百姓。

言罷，他摸了一下收縮自如的火銃槍。

突圍？！

將軍，你在說笑話吧……

話音剛落，旁邊的士兵頓時一怔……

這怎么突圍啊？！

后面是群山萬壑，前面是波濤洶涌的黃河和大批守株待兔的敵軍……

他們就這幾萬人，還是殘血的……

如何突？拿空氣去突么？！

周尚文沉默不語。

片刻后，他轉身看向身后的百姓，躬身抱拳說道：

“我周某人對不起各位父老鄉親，沒能守好邊疆，實在是愧對君父……也讓各位父老受苦了！”

“總兵大人您言重了！要是沒有您和將士們，只怕我等早就被蠻族殺害了。”眾人回道。

“各位父老鄉親先吃點東西吧。我們一定能順利突圍的，請相信我們！”

周尚文一邊讓人將食物分給百姓，一邊思索著怎么跳出敵軍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