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個月后。
“哎......”
空曠的演練場上,塵囂紛飛,秋風凜冽。
幾個身著甲胄的校尉站在一起,一邊摸著腰間佩掛的劍柄,一邊搖頭嘆氣,臉上滿是不悅之色。
“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咱們原本都要準備上陣殺敵了……可誰知這萬大人偏偏橫插一腳……”
“可不是嘛!現在可倒好,哥幾個整日被困在這營地里,無所事事,就連手里的刀劍都快要摸出繭子來了!”
“看著那些能夠外出殺敵的兄弟們,我心里那個羨慕嫉妒恨啊!真搞不明白這萬大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這時,其中一人警覺地壓低聲音提醒道:
“噓,你們小聲點兒,別亂說話。萬一被萬大人聽到了,可有咱們好受的……”
“……”
眾人聞言,紛紛閉上嘴巴,不再言語,但心中的不滿卻依然難以平息。
中軍營帳內,陸炳正透過營帳的縫隙,冷眼觀察著外面那幾個校尉的一舉一動。
看到那幾個家伙這般滿腹牢騷,他皺了皺眉頭,旋即轉頭看向朱厚熜,沉聲道:
“大哥,您看看這些家伙,簡直不像話!要不要賞賜他們每人五十軍棍?好讓他們長長記性!”
朱厚熜放下手里的筆,沉思片刻后,擺了擺手,緩聲說道:
“罷了,暫且先不用動刑。只要他們還未到動搖軍心的地步,就權當沒有聽見便是。”
眼見想收拾那幾人不得逞,陸炳轉移了話題:
“嘿!這馬芳還真敢說敢干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如此拼命……怕不是只為了升遷吧?”
“你說的對,”朱厚熜看著他,笑了一聲,“馬芳小時候曾被韃靼人擄走……此等家仇國恨,他豈能不報。”
“行了,去把李直給我叫過來。”
……
“萬大人……”李直還沒有走到朱厚熜面前,一看到后者便迫不及待地發問,“您有何吩咐么?”
“前幾日派出去的那批夜不收可有什么消息嗎?”朱厚熜頭也不抬地看著沙盤。
“還沒有……”李直拱手說道,“不過應該快了吧?”
聞言,朱厚熜一怔。
這幾個家伙該不會迷路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堂堂偵察兵竟然在自家門口迷失方向,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這般無能之輩,留之何用?
倒不如早早將其交由閻王爺去收拾算了!
一念及此,朱厚熜緩緩將視線從沙盤上移開,轉而落在了李直的身上。
“立刻傳信詢問他們,到底是什么情況。”
“報——”
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稟報聲傳來。
一名傳令兵從外面跑了進來,抱拳拱手,中氣十足地高聲稟告道——
“啟稟萬大人、李將軍……”
“剛剛收到夜不收送來的緊急軍情,韃靼大軍正朝著我大同方向而來,距此僅有三十里路程……”
“由于敵軍行動迅速,具體人數尚不清楚。但據初步估計,其規模應當有七八萬之數。”
“什么?!”
聽到這個消息,李直瞬間瞪大了雙眼,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還真有敵襲啊……
他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朱厚熜。
卻見朱厚熜一臉平如靜水,毫無懼色。
見狀,他當即拍了一個彩虹屁:“萬大人料事如神,末將欽佩不已。相信有您在此坐鎮指揮,我大同必定安然無恙!”
話音一落,朱厚熜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拍馬屁。
信不信我賞賜你一顆紅丸!
片刻后,他猛地一揮手,厲聲說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即刻傳令下去,令左右衛所全體將士加強戒備,絕不可輕易出戰!無論是誰,若敢擅自出城迎戰,軍法從事!”
“遵命!”
……
翌日。
夤夜時分,夜色深沉如墨。
整個衛所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
“老李……我們這樣偷偷溜出去,若是被萬大人知道了……”黑暗中,一個略顯緊張的聲音輕聲說道。
“老秦!你是不是怕了?!”另一個聲音帶著一絲不屑回應道,“我看那萬大人不僅神經過敏,還膽小如鼠,只會龜縮在這里……能有什么出息!”
“誰怕了!”老秦急忙辯解道,似乎想要證明自己的膽量,“走就走,誰不走誰是孫子!”
“這就對了嘛……不過話說回來,這都一天過去了,連個鬼影都沒有見到,更別說那些蠻子的人影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出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有什么新發現呢,弟兄們快點跟上……”老李壓低聲音慫恿著。
七八人悄悄來到城墻邊緣,借著微弱的月光,熟練地將繩索系好,然后順著繩索慢慢滑下城墻。
……
營帳里,陸炳手中端著一杯熱茶。
“陸大人,小的發現那幾個校尉帶人吊著繩索溜出去了,要不要派人去追回來?”一名北冥軍士兵走進來低聲說道。
“算了。”
陸炳微微抬起頭,目光平靜如水,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
“自作孽,不可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
……
第三天傍晚時分,夕陽如血,給整個營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李直走進中軍營帳,只見營帳內燈火通明,朱厚熜正坐在案幾前翻閱著一些文書。
“萬大人,這都已經過去好幾日了,按照常理來說,那韃靼軍早該抵達此地了。可時至今日,我們連他們的影子都沒瞧見……這可真是見鬼了!”
朱厚熜抬起頭來,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反問道:
“哦?那依李將軍之見,此事究竟如何?”
李直皺起眉頭,神色凝重地回答道:
“這韃靼兵向來以詭計多端著稱,實在難以揣測他們的真實意圖。”
“而且昨日下官曾試圖傳信給外出偵查的夜不收……但奇怪的是,信鴿竟然把信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
一邊說著,李直一邊從懷中掏出那封信,雙手呈遞給朱厚熜。
朱厚熜接過信件,隨意地掃了一眼,然后淡淡地說道:
“我想這韃靼軍應該就在附近潛伏著,只是尚未現身罷了。”
“至于聯系不上夜不收,或許他們已經遭遇不測……亦或是信鴿途中察覺到了某些危險情況,所以才飛回了營地。”
聽到這話,李直心頭一震,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還未等他開口,朱厚熜接著又說道:
“此外,還有一件事不得不告知你。你麾下的秦通和李三百等人……恐怕此刻已經與你天人永隔了。”
“萬大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聽到這話,李直悚然一驚。
“昨夜有士兵看到這幾個人吊著繩索溜出去!”朱厚熜說著說著,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報——”
此時,一名士兵進來報告道:“萬大人,李將軍……”
“早上點名不見校尉秦通、李三百等人身影!”
見狀,李直心中一沉,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此次事件自己責任重大,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垂著頭,顫聲道:
“萬大人……卑職……卑職治軍不嚴……致使部下出現如此嚴重違紀行為,實在罪該萬死!請大人責罰!”
朱厚熜神情嚴肅地看著他,片刻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冷冰冰的話。
“大敵當前,此事日后再議!你先起......”
“嗡——”
他話還沒有說完,營帳外面驀然響起一陣號角聲——
“敵軍來襲!”
“全軍將士各司其職,嚴守城樓,不得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