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孩。

栗子默默的看了會他，隨后揮了揮手：“快回來歇著吧。”

“嗷！”

小孩坐在她身邊。

栗子問：“你是怎么走丟的？”

“追福蝶……”說到這里，小孩突然變得有些委屈：“追了這么久沒追到，煩死了，我從今天開始，最討厭的東西就是福蝶了！”

栗子注意到小孩在說話的時候嘴唇略微打著顫，這才注意到他穿的不多，晚風一吹恐怕已經冷了。

自己也沒穿外套，栗子想了想，將小孩抱起來，抱進懷中，掐掐他的臉蛋道：“以后不要追蝴蝶了。”

“嗯！”小孩的聲音變小了一些：“一定不會再追福蝶了。”

小孩打了個哈欠，體溫升高的時候困意也就跟著涌上來了。

在即將閉上眼睛之前他喃喃道：“姐姐，你的頭發真好看。”

栗子一愣，身體瞬間僵住。

兩個片段沖進腦海。

一是葉詩將蜘蛛丟在她臉上的畫面。

二是在廁所里把她按在地上，強制把頭發剪成狗啃的短發。

她胸膛起伏，推動小孩的腦袋晃蕩了一下。

“嗯？”小孩瞇著眼睛抬頭。

栗子臉色不太好，伸手擋著劉海：“坑坑洼洼的，哪里好看了。”

小孩不解：“就是很好看呀。”

“只是你這么覺得吧。”

“不，肯定還有很多人會介么覺得的。”

“你怎么能確定？”

“因為……”小孩皺著眉頭，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似乎有點太復雜了：“就是，好看的東西當然會有很多人覺得好看呀。”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軟趴趴的靠在栗子的胸膛，哼哼唧唧的說：“姐姐，那你介么晚了怎么一個人在外面，你爸爸媽媽呢？”

“我……跟他們吵架了。”

“懂，我也經常跟爸爸媽媽吵架的。”小孩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過爸爸媽媽還是很愛我的，我最終都會原諒他們。”

“嗯吶。”栗子笑著揉了揉他的臉：“快睡吧你。”

小孩閉上眼睛，呼吸逐漸變得勻稱。

晚風攜帶著涼意，栗子輕輕的舉起手，五指張開，感受著風從指尖流過的痕跡。

好久沒摸過世界了。

還是熟悉的感覺。

栗子不困，靜謐的夜里她開始亂想：

如果哪一天我可以變成風就好了，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或者掌控風，就可以報復那些欺負我的人，夏天給他們吹暖風、冬天給他們吹冷風，氣死他們。

想著想著，栗子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

她收回手，衣袖一不小心碰到小孩的臉，小孩哼唧一聲，腦袋在她胸前鉆了鉆，然后小聲地說：

“姐姐，今天你帶我回家，這個恩情我小火龍記住了！等以后你找不到家了就來找我，我帶你回家！”

“是嗎。”栗子用手幫小孩擋風：“你還這么小，萬一到時候你長大了，我認不出你了怎么辦？”

“我很好認的！”

小孩甜甜的笑著，小胖手指了指自己眼角：

“姐姐你看，我這里有顆痣，老師說這是明星才有的淚痣，我長大以后會變成大帥哥，你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

栗子揚起笑意，哄小孩似的說：“好啊，等你變成大帥哥之后我就去找你，然后讓你帶我回家。”

“嗯！那我到時候可以娶你做老婆嗎？”小孩睜開眼，他似乎不困了。

“？”

栗子愣了會，隨后笑著掐了掐他的臉：“你才多大，想什么呢？”

“我認真的！姐姐你是我見過最好看、最溫柔、最香噴噴的女孩，等我長大了，就要娶你當老婆！”

栗子笑著搖搖頭：“這些話等你長大再說吧。”

小孩眨巴著眼睛坐起身來：“姐姐，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怎么，你想朝那個方向發展呀？”

“嗯！”

“我喜歡……”栗子想了想：“膽子大的男生吧。”

“為什么？”

“膽子大的男生，會很有勇氣呀，而且，一個人就算走丟了也不會害怕，會乖乖的在原地等爸爸媽媽回來，以后就算遇到了各種挫折也絕不會服輸。”

小孩看著栗子，奶聲奶氣的說：“姐姐，我覺得你說的就是我耶，你是不是也喜歡上我了？”

栗子又被逗笑，無奈的扶額道：“是啦是啦，我喜歡你。”

“嘿嘿。”

小孩抱著栗子閉上眼睛，嘴角掛著甜甜的笑。

過了幾分鐘。

他似是夢話的說道：“姐姐，我沒有那么討厭福蝶了。”

“為什么？”

“因為福蝶雖然跑丟了，但是她讓我遇見了你呀。”小孩笑著說：“我覺得我們兩個就是天生一對。”

栗子也笑了：“好好好，天生一對，快睡吧。”

“嗯！”

小孩逐漸步入夢鄉。

栗子看著他肉嘟嘟的睡相，眼神中難得的露出一抹溫柔。

輕輕的用手臂攬住他，自己睡不著，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

時間流逝。

過了好久……遠處傳來警笛聲。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警燈劃破夜空、同時也帶來希望。

栗子揉了揉困倦的雙眼，抱著小孩起身。

很快警察就注意到了她，連忙停車。

從車上下來一個滿眼淚光的女人，她哭著接過小孩，在了解清楚情況之后，對著栗子連聲道謝。

因為栗子是背光而站，所以她對面的女人長相她看的很清楚。

而女人則沒太看清栗子的長相，只顧著瘋狂道謝。

警察好意詢問要不要載栗子一段路，栗子禮貌的拒絕，說自己家很近，走幾步就回去了。

小孩趴在媽媽肩膀，坐到警車后排，他堅持讓媽媽搖下車窗：“包子姐姐，記得我們的約定，你一定要來找我噢！”

“嗯。”栗子沒去糾正他的稱呼，反正……大概這也是最后一面了。

等一切再次安靜下來。

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

栗子伸了個懶腰，她開始往家的方向走，不多時就走到了嘉陵江邊。

洪崖洞的工人們早都休息了。

只有嘉陵江水嘩啦啦的流著。

栗子望著遠方漸漸升起的旭日，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沒想到，

竟然被一個小屁孩治愈到了。

童言無忌，就像他說的，一定會有人喜歡你。

風雨過后總會見彩虹。

一切都會過去的。

吐出一口濁氣，不再去想自殺的事，栗子打算回家，好好的抱抱爸媽。

她回過頭，雙手揣兜走在馬路上。

滴滴——

身后響起鳴笛聲。

栗子往路邊靠了靠，等到汽車掠過之時，她轉頭朝汽車那邊看了一眼。

透過副駕駛的窗戶。

看見一個熟悉的臉龐——

葉詩。

栗子腳步猛地一停。

車內，葉詩的眼神也瞬間凝固。

兩人對視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而坐在駕駛位上叼著煙的男人察覺不對，皺眉問道：“怎么了？”

“哥，停車！”

葉詩反應過來，連忙出聲。

車停下。

葉詩從副駕走下。

她穿著抹胸短裙，臉上化著成熟的妝容，看起來與這個年紀極其不符。

栗子抿著嘴：“有事嗎？”

“巧啊。”葉詩笑著慢步走向前：“怎么，這么晚在外面閑逛，又去跟哪個男人睡覺了？”

栗子咬牙：“我再跟你說一遍，你男朋友是自己要給我寫情書的，我甚至都不認識他！”

“又如何？”葉詩挑眉：“如果你沒轉學過來，是不是就沒這么多事了？所以說到底不還是怪你么？”

栗子知道跟她沒什么好講的，拳頭攥緊道：“你還想怎樣？”

“給你介紹一下，我哥是開理發店的。”葉詩笑著說：“我感覺你頭發還是太長了，要不讓他用推子給你推了吧，哥，你覺得呢？”

男人也從主駕下來，叼著煙道：“行啊，光頭應該蠻適合她的。”

“來吧。”葉詩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上車吧。”

“……”

嘉陵江水滾滾東流。

栗子握緊的拳頭松開，突然笑了。

或許世界上真的有宿命這種東西存在。

或許上帝并不希望我活在這個世界上。

小火龍，如果我能變成風、變成幽靈就好了，那我還能找到你，讓你帶我回家。

手伸進兜里，摸到了兩個護符。

心中最后那一絲對死亡的恐懼也消失了。

栗子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世界，隨后猛地轉身，朝著嘉陵江義無反顧的奔去。

葉詩和她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一切發生之后。

葉詩才面露恐懼的看向他哥：“我只是想嚇嚇她……”

他哥的煙頭早已脫手，掉到皮鞋上燒出一個大洞：

“上車，跟我們沒關系，我們什么也不知道。”

葉詩一動不動。

他哥吼道：“上車啊！”

嘉陵江里。

不會游泳的栗子只感覺好冷、好冷，還有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她逐漸缺氧、失去意識。

在最后的那一刻，

她手中仍然緊握著兩顆護符。

……

……

東門，家。

栗子眼眶有點濕濕的，她連忙抖動手指，用風將淚花吹干。

這段記憶之前也有，不過沒有這么完整，這次才確實完整的想了起來。

想起這些記憶之后，至少能確定家在渝城的洪崖洞、嘉陵江附近，大大的縮小了范圍。

栗子看著唐余，強忍淚意，歪頭道：“小屁孩，你還挺遵守諾言的。”

“？”

唐余非常不爽：“怎么就小屁孩了？栗子，我承認你力氣比我大，但你年紀比我小很多好吧，咱們的四重關系里可沒有任何一個是小屁孩。”

“是是是。”

栗子撲哧一聲笑了，小梨渦分外明顯，她溫柔的看著唐余道：

“你現在這樣子看起來可不太勇敢哦，小唐，以前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要成為一個膽子大、有勇氣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