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雨又大哭了一場，才乖乖讓姐姐抱回了家。不過那條魚最終還是被兩人提回了家，養在了院子里的一個半截子破缸里。

還別說，這鯉魚真的挺能活的，這么折騰，又被摔來摔去的，竟然還沒死，扔到缸里沒一會兒，就又歡實地游了起來。

余華年把門插好，先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給脫了，順便洗了個澡，給余華雨也洗了一個，兩人都換了干凈的衣服，順手把換下來的衣服也給揉了晾上，也不急著睡，披散著長度只到肩膀上的頭發，一邊晾頭發，一邊摟著小雨跟她說話兒。

“姐姐今天，嚇著你了？姐姐不是故意的。現在還怕不？姐給你胡嚕胡嚕毛？”

這胡嚕胡嚕毛，也是余家村的習俗，她是從原身的記憶里學到的。說是小孩兒要是嚇著了，驚著了，家里的大人就要一邊摸著小孩兒的腦袋，一邊念這兩句：“胡嚕胡嚕毛兒，嚇不著，抹挲（mā sa）抹挲肚，開小鋪兒”。

別管有用沒用吧，反正從小，她們姐妹倆就是這么長大的。以前是陳月蓉這么胡擼她們姐倆，現在，輪到余華年胡擼余華雨了。

余華雨今天可真的被姐姐嚇壞了，一聽姐姐這么說，就還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兒，氣得直哼哼：

“哼，你還沒認識到你的錯誤！！說，你今天錯了沒有！！”一邊說，一邊板著一張小臉，從余華年懷里站了起來，站在她面前，一雙小手還背在了身后。努力學著村里的村長和隊長那樣，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還嗯嗯了兩聲。

就，怎么說呢，能逗死個人。

余華年看到她這個樣子，好懸才把到喉嚨邊的笑聲給壓了回去，舉起右手虛握了個拳頭輕咳了兩聲。

妹妹好可愛！！

她可不敢惹這小家伙，昨天就哭了一大場，今天又哭了一大場，要是再哪句話說的不對，再把小家伙惹哭了，她可真覺得對不起這個小家伙了。

看著小雨的眼神越來越，呃，嚴厲，她連忙把笑意斂了起來，逗著她說：“我哪里錯了？姐不明白啊。”

唉，真的是習慣改變人，一開始，她還不習慣稱自己是小雨的姐姐，老是我啊我的，現在卻越來越習慣了。

就連對這個身體，也越來越習慣了。

余華雨氣得小胸脯起伏不定，小臉通紅，一雙小手叉在腰上，沖著她喊。

“姐姐討厭！！我討厭姐姐！！以后，你不許再去危險的地方！！小雨可只有姐姐這一個親人了！！”

小家伙不管不顧地喊完，扭頭就往屋里沖，邊跑，還邊用手背抹眼淚。

姐姐大壞蛋！！

她再也不要跟姐姐天下第一好了！！

余華年一開始被這幾句話給震住了，不過馬上就回了神，幾步就沖在了小家伙的前面，把小家伙摟進了懷里，任憑小家伙在自己懷里又踢又打，臉上的笑容，卻怎么也收不住。

親人！！

嘿嘿！！

她有親人了！！

以前她還沒意識到這點，不過小雨這么一哭，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有親人了。在這個世界上，自己不再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不再是，跟班長說的那樣，是無根之萍。

其實以前也不算沒有親人，畢竟部隊里，大家都是戰友，都是親兄弟。不，比親兄弟還要親。是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給對方的人，是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來讓對方活下來的交情。大家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想推翻三座大山的統治，想建設一個新中國。

可是，可是這是妹妹啊！是和這個身體，流著一樣的血的妹妹！！是真正的親人！！

要說以前，她對余華雨更多的是一份責任，是自己占了這個身體的愧疚，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和小雨早就成了血脈相連的親人了。

她有自己的妹妹了！！香香軟軟的，妹妹！！

唉，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個身體為什么不是個男人，要不然，小雨甜甜地叫自己哥哥，得有多好聽啊。

一下子，她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她可能找不到以前的戰友，也當不成兵了，但是，她要好好地把妹妹養大，讓她當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姑娘，穿最好看的裙子，帶著她吃遍天底下的好吃的！！將來給她找個愛她的丈夫，給她成立一個最幸福的家庭，給她生一堆外甥外甥女玩兒！！

嘿嘿嘿！！

一堆小小雨抱著她的腿，叫她舅舅，啊不，大姨的感覺，得有多棒啊！！

這個感覺，真的是太好了，好得她咧出了一口白牙，抱著妹妹就是不放手，等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到懷里的小人兒漸漸安靜了下來，才開口哄她：

“姐跟你保證，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兒，一定會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想做什么事，都要跟你先商量商量，不會再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好不好？不生氣了啊乖乖，看看眼睛紅的，姐給吹吹！！”

余華雨還有點生氣，把小臉扭來扭去的，不肯看她，聽她這么說了，才安靜了下來，伏在她肩膀上不動了。

余華年動作十分輕柔地抱著她站起了身，進了里屋，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拉了條被單蓋住了她的小肚子，自己也躺在了她的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余華雨哭了一大場，早就累得不行，被余華年這么一拍，眼皮子就直打架，可還是強撐著不肯閉上眼睛，小嘴里嘟囔著：“姐姐不走。”

余華年心早就化成了一灘水，輕輕地哄她：“姐姐不走，姐姐永遠都不離開小雨，好乖乖，睡吧，明天早上，姐姐帶你去收地龍子。”

小姑娘沒再出聲，呼吸很快就變得均勻悠長起來。余華年拍著她，沒一會兒也沉沉地睡著了。一夜好眠，連個夢都沒做。

第二天一早。

余華年本來以為今天還要出工，還想著要跟隊長請上半天假，留在家里操辦七七的事兒，沒想到剛醒，就聽到村里的大喇叭喊，說地里現在還下不去腳，今天再休息一天。

她懷里的余華雨，都被這聲音給驚醒了，小丫頭有點起床氣，不耐煩地把腦袋往姐姐懷里蹭了蹭，下一秒，就驚喜地抬起了頭：

“姐姐，魚！”

余華年哈哈大笑，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把余華雨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馱著她去院子里簡單洗漱了一下，又馱著她去收地龍子。

還別說，收獲還真不少，兩個地龍子大大小小地，竟然收了不少魚，鯽瓜子，草魚，白條都有，就是不大，最大的，也就只有半個巴掌大。

不過姐倆已經知足了，這些魚收拾了，燉上一鍋，也香得很。

余華年折了兩根柳條，把這些魚從地龍里摘了下來，穿成了兩串兒，兩個地龍也收拾好折了起來，讓余華雨拿著，一起往家里走，回家后先拿剪刀，把這些魚都收拾了，鱗片和內臟都扔到了豬食鍋里，把收拾干凈的魚拿水沖了兩遍，灑了點粗鹽，放了些蔥姜，先腌了起來。然后又跟昨天一樣，拿上肉票，背著妹妹，往鎮上走。

其實依她的性子，是想馱著妹妹去的，可是她這個身體是女孩子，那么馱了兩回，二奶奶就過來勸她不能再馱了，怕別人說閑話。她只好背。

兩人正要出門，二奶奶又過來了，問她：“你們姐倆這是干啥去？你爸今天七七，你記得不？要不要我來幫忙？”

余華年連忙謝過了她：“我記得呢二奶奶，我正要去弄點菜回來。二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個人能行！！”

這年頭糧食金貴，二奶奶也就是問一問，問多了怕別人說她是為了占余華年的便宜，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也就沒再多說什么。倒是余華年，看她這么操心，就叫住了她，又開了門，給她盛了小半盆腌上的小魚。

“本來想著弄完菜回來，再給您家送過去的，您既然來了，就端回去吧，您做飯比我好吃，我就不獻丑了。”

二奶奶哪里會要她的東西，孩子為了這點魚，不知道費了多大的事，沒爹沒娘的孩子，可憐的很，自己再占孩子的便宜，成什么人了。

姐妹兩個說了半天，她也不肯要，只是把余家的地龍子給借走了。

“讓你兩個叔，晚上自己去下地龍子去！！這魚就算了，要不然他們兩個肯定臊得抬不起頭！！不說幫襯幫襯你們兩個，反過來還要吃你們兩個弄回來的魚，還算是個男人嗎？”

余華年只好把那些魚又倒回了盆里，和著二奶奶一起往外走。

臨出門，二奶奶又問她：“你媽今天，來不來？”

余華年一聽二奶奶這話，心里就有點不耐煩，自己家的事，這位有點太操心。可又知道二奶奶是一片好心，還是壓著自己的脾氣回答：

“不知道。前天她倒是提了一嘴，不過我沒接話。二奶奶，我媽既然已經再走了一步，那她以后怎么著，咱們就不管了。也省得她在新家難做人。”

她說完這句話就背著妹妹往外走。二奶奶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看年年，興國在的時候，被嬌慣成什么樣子，興國這才走了不到五十天，年年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孩子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