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戶創新范式的必要性

Thomas Kuhn將科學范式定義為“在一段時間內，為研究人員群體提供模型問題和解決方案的普遍公認的科學成就”（1962，viii）。擁有一個被廣泛接受的范式，就像生產商創新范式一樣，對科學進步非常有幫助。正如Kuhn所寫的那樣，一旦有了一個范式，研究人員就可以從事富有成效的“標準科學”，對范式進行測試，更準確地說，可以在一個大致框架內對現在被認為是正確的范式進行填充。然而，正如Kuhn所解釋的那樣，范式永遠不能充分解釋一個領域中的“一切”。事實上，在標準科學的工作中，通常會出現不符合主導范式的觀察結果，但為了在范式內追求有成效的進步，這些觀察結果往往被忽略。

就創新研究而言，近年來與家庭部門用戶創新有關的經驗證據不斷增加。然而，在沒有補償交易的情況下發展和擴散的創新完全脫離了熊彼特的生產商創新范式——實際上，也完全脫離了一般的基于交易的經濟學框架。忽視這一證據使得研究人員可以在熊彼特范式下進行富有成效的工作，同時阻礙了將用戶創新納入我們對創新過程的范式理解的工作。

Kuhn寫道，主導范式的預測與現實世界的觀察之間的沖突最終可能會變得普遍或重要，以至于不能再被忽視，到那時，主導范式可能會受到新范式的挑戰（Kuhn，1962）。我認為，在家庭部門的用戶創新者開發和利用的無交易創新過程中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因此，我認為用戶創新范式既是對熊彼特創新范式的挑戰，也是一種有益的補充。兩種范式都描述了重要的創新過程，用戶創新范式編纂歸類了生產商創新范式沒有包含的家庭部門的重要現象。

關于我提出的互補創新范式并行運作的建議，有一點十分重要，那就是Kuhn發展了他的范式概念來解釋革命是如何在自然科學中發生的。他的核心論點是，在“科學革命”中，新范式將取代現有范式。然而，今天范式的概念已經從自然科學的研究擴展到社會科學的研究。在社會科學領域，Kuhn關于新范式取代舊范式的觀察并不總是被遵循。多種范式可以以互補或競爭的關系共存。（例如參見Guba和Lincoln，1994）正是基于這一觀點，我提出將用戶創新范式作為生產商創新范式的補充，而不是替代。我的建議是，每一種范式都有效地構建了現有創新活動的一部分。

請注意，通過提出和描述用戶創新范式，我并不主張需要支持用戶創新范式的研究是完整的。事實上，我想說的恰恰相反。當對新觀察到的現象的理解剛出現時，并且需要關于潛在底層統一結構的想法來幫助指導新的研究時，一個新的范式是最有用的（Kuhn，1962）。這就是我希望本書中描述的用戶創新范式所扮演的角色。如果該范式是成功的，它將有效地塑造并支持現有的熊彼特以生產商為中心的范式中并不包括的重要研究問題和發現，從而為創新研究、決策和實踐的下一步進展提供一個改進的平臺。

在本章的剩余部分中，我將對后面幾章的內容作一個非常簡短的概述。在第二至第七章中，我提出并討論了用戶創新范式理論的核心和相關的實證發現。在第八至第十章中，我探討了重要的背景問題，包括用戶創新的廣泛范圍，與用戶創新者成功相關的個人特征，以及用戶創新者可獲得的法律權利。最后，在第十一章中，我提出并討論了與用戶創新范式相關的理論建設、政策制定和實踐的下一步措施。

用戶創新的證據（第二章）

用戶創新的重要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它的規模和范圍。在第二章中，我們將從全國調查中看到，用戶創新在這兩個方面都很重要。僅在迄今接受調查的6個國家中，就發現數千萬人在各種個人使用的產品上總計花費了數百億美元。聚類分析顯示，約90%的家庭部門創新者滿足用戶創新定義的兩個標準。只有不到10%的家庭部門創新者有興趣成為企業家或向生產商出售他們的創新產品。

用戶創新范式的一個核心特征是它不受補償交易的影響。本章解釋了補償交易是什么，以及用戶創新者如何在不訴諸補償交易的情況下進行創新和無償展示其創新。

用戶創新的可行域（第三章）

只有當用戶創新者或生產商的創新相關收益等于或超過其創新相關成本時，創新機會才是“可行的”。在第三章中，采用Baldwin和von Hippel（2011）討論的模型來描述三種創新“模式”中創新可行性所需的條件，三種創新模式包括：家庭經濟部門中個體用戶創新、多個家庭部門參與者的協同用戶創新和生產商的創新。Baldwin和我認為，隨著強大的、易于使用的設計和通信技術變得越來越便宜，個體和協同用戶創新的機會數量正在迅速增加。在許多領域，適合個人使用的計算機化設計工具的進步推動了設計成本的大幅降低。與此同時，互聯網技術能力的進步推動了個人通信成本的大幅降低。特定領域的工具也在遵循同樣的趨勢。例如，廉價和易于使用的基因組修飾工具大大增加了生物創新的機會，這些機會增加了家庭部門的用戶創新者的創新可行性。

用戶創新者的開拓（第四章）

如前所述，在用戶創新范式內行事的創新者的激勵和行為與在生產商范式內的創新者有著根本的不同。因此，在這兩種范式下產生的創新成果也應該有系統的不同。事實上，識別和闡明這些差異是用戶創新范式所能提供的主要價值。在第四章中，我通過展示在兩種范式中開發創新的類型和開發創新的時間有基本差異來說明這一點。用戶創新者是自我激勵的，可以自由地遵循自己的利益。與生產商不同，他們不需要只在有市場回報的項目上工作。因此，他們通常會在生產商明確機會之前開辟功能上新的應用和新的市場。生產商創新者一般是在明確市場性質和商業潛力之后才進入的（Riggs和von Hippel，1994；Baldwin，Hienerth和von Hippel，2006）。

用戶創新的擴散不足（第五章）

在本章中，我記錄并討論了用戶創新范式和生產商創新范式在創新擴散方面的一個重要差異。這種差異源于這樣一個事實，即與生產商不同，用戶創新者并不保護他們的創新不被免費采用，他們也不出售其創新。因此，搭便車的采用者可能獲得的好處并沒有系統地與用戶創新者分享——這些人之間沒有市場聯系。為此，從社會福利的角度來看，用戶創新者往往沒有太多的激勵去為積極擴散他們的用戶創新進行投資。相比之下，生產者確實與消費者存在直接的市場聯系，因此生產商創新范式內部不會存在類似的擴散激勵不足。我回顧了一項初步的實證研究，該研究發現了用戶創新者的擴散激勵和投資不足的證據（de Jong，von Hippel，Gault，Kuusisto和Raasch，2015）。然后，我針對如何在不引入市場的情況下解決用戶創新擴散不足的問題提出了建議。

用戶創新者與生產商之間的分工（第六章）

本書到此，我們已經看到用戶創新范式和生產商創新范式在創新者的激勵、活動和產出方面有系統的不同。回想一下，范式之間也是相互作用的。在第六章中，我詳細描述了它們之間的主要相互作用和影響。借鑒Gambardella，Raasch和von Hippel（2016）的模型，我解釋了在用戶創新者和生產商創新者之間存在創新勞動分工，同時為提高社會福利和生產商利潤提供了機會。我和我的同事們認為，不投資于取代用戶創新者開發的創新研發工作會使生產商受益。相反，生產商通常（但并不總是）會從投資于支持用戶創新者的設計活動中受益。然后生產商應該將自己的資源集中在用戶創新者不從事的開發活動上，比如商業化所需要的改進。我們發現，社會福利將受益于鼓勵生產商從注重內部發展轉向與用戶創新者進行創新分工的公共政策。

加強用戶創新者與生產商之間的互動（第七章）

隨著自由家庭部門的設計價值變得清晰，自由項目發起者和生產商都在加大努力去“強化循環路徑”，以獲得更多的利潤。無論是用戶創新者還是生產商向家庭部門尋求創新項目援助的眾包需求都在上升。生產商也在學習支持用戶創新者，致力于將他們的工作與使用者個人利益聯系起來。

生產商對家庭部門創新資源“挖掘”強度的增加，很可能對社會福利產生正反兩方面的影響。從積極的方面來看，生產商贊助的項目可能具有商業價值，因此在項目完成后可能會在商業上傳播。從消極的一面來看，生產商創造和眾包的極具吸引力的、“游戲化”的創新項目機會可能會吸引用戶創新者遠離具有更高社會價值的創新機會，比如他們可能會開發的初創性創新。

用戶創新的廣闊前景（第八章）

在第八章中，我通過回顧一些同事的實地實證研究，記錄了用戶創新遠遠超出了產品創新——迄今為止幾乎所有關于家庭部門創新的研究都關注的創新類型。這些研究發現，在服務、流程、營銷方法和新的組織方法中存在著大量的用戶創新。

用戶創新發展的廣闊前景不應該是一個驚喜。畢竟，檢驗創新機會對用戶創新者是否可行，與這些機會的具體性質無關。機會可行性所需要的就是用戶創新者的預期收益超過他們的成本。

成功的用戶創新者的人格特征（第九章）

具有代表性的調查發現，在6個國家中，有1.5%～6.1%的家庭部門成員從事產品創新，也就是成千上萬的人。同時，這也意味著至少有94%的家庭部門成員沒有從事產品開發。由于家庭部門的創新增加了社會福利，而且通常也增加了生產商的利潤，因此，探討成功創新的家庭成員和失敗的家庭成員之間的差異是有必要的。為此，Stock，von Hippel和Gillert（2016）在三個主要的創新過程中的每一個階段都探討了與成功的家庭部門創新顯著相關的人格特質，三個階段分別為：產生新產品或產品改進的創意，開發實現創新想法的雛形，并將創新擴散給他人。我和我的同事發現，每個連續的創新階段的成功完成受到不同因素的重要影響。基于這些信息，我們提出了提高家庭部門創新成功率的方法。

保護用戶創新者的合法權利（第十章）

在本章中，我回顧了家庭部門創新者從事創新和創新擴散的合法權利。根據Torrance和von Hippel（2015）的報告，我認為，至少在美國，用戶創新者在創新發展和創新擴散方面擁有非常強大的法律權利。個人通常可以自由地行動，無論選擇什么樣的方式，只要這種方式不對他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就可以（Jefferson，1819；Chafee，1919）。個人還擁有言論自由的基本權利，這使他們能夠交流信息，以便協同工作，并將自己的發現擴散給他人。此外，用戶創新者有時比生產商具有重要的實踐、法律和監管優勢。

盡管出現了這種普遍有利的情況，但囿于其他目的頒布的法規或立法，用戶創新者的經營自由經常被限制，用戶創新成本提高，人們甚至沒有意識到用戶創新的存在。Torrance和我提出了具體的改進建議，也提出增加社會對用戶創新的普遍認識以及強調用戶創新給社會帶來的好處將是有價值的。

用戶創新研究與實踐的未來展望（第十一章）

在第十一章中，我提出了我認為有價值的用戶創新研究、政策制定和實踐的后續步驟。我首先對用戶創新范式在這些新的努力中可能發揮的作用設定預期。接下來，我對比了用戶創新、并行生產和開放式創新所提供的研究視角，概述了每個視角我預期的極具重要性的問題類型。然后，提出了改進用戶創新測量的步驟，這對于進一步推進與用戶創新范式相關的研究非常重要。接下來，提出有效地將用戶創新納入創新理論和政策制定的研究步驟。最后，提出用戶創新范式如何幫助我們理解以家庭部門創新活動甚至超越創新為主題的經濟學，比如“用戶生成的內容”：從同人小說到用戶對維基百科的貢獻。

最后，我再次指出，不需要有償交易和知識產權的用戶創新代表了一種穩健的、“基層”的創新模式，與流行的以生產商為中心的熊彼特式創新模式有著根本的不同。我認為，在這本書中提出和討論的用戶創新范式，將使我們能夠更清楚地理解用戶創新，更有效地應用它，從而增加社會福利和人類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