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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寧在朝廷,不下地方(3)

宋代最高財政機關三司使有個專門管理禁榷商品的部門——鹽鐵司都鹽案。禁榷商品,望文生義,從字面上就能理解那是一種禁止商榷(禁止民間買賣)的商品,完全由國企壟斷。如鹽、茶、鐵等是國家的經濟命脈,禁榷商品需求缺乏彈性,一旦形成壟斷,利益十分可觀。正所謂“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鹽是生活必需品,市場需求量巨大,老百清,畢沅,《續資治通鑒》:七月丙戌,賜河北路諸州軍因水災而徙它處者米,一人五斗。其壓溺死者,父、母、妻賜錢三千,余二千。

《管子·海王》:桓公曰:“何謂正鹽筴?”管子對曰:“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終月大男食鹽五升少且,大女食鹽三升少且;吾子食鹽二升少且。此其大歷也鹽百升而釜?!?

百姓不會因為價格變動而放棄購買,誠如煙民不會因為香煙價格上調幾塊錢而戒煙。宋代的鹽主要有三種,顆鹽(陜西路所產的解池鹽及河東路鹽)、末鹽(海鹽)、井鹽(四川生產)。官方鹽質量粗糙,往里摻沙子,對廣大人民群眾十分不負責任,價格又高得離譜,所以老百姓寧可冒著生命危險買私鹽也不買官鹽。西夏出產的青白鹽價格十分低廉,沖擊著大宋鹽業市場,雙方因此爆發過軍事沖突。

據程民生先生著作《宋代物價研究》載,開寶九年(976年),顆鹽40文/斤,解池鹽44文/斤,海鹽47文/斤。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解池鹽55文/斤。慶歷八年(1048年),京師鹽價40文/斤。大觀四年(1110年),京師鹽價45文/斤,西夏鹽價15文/斤,遼國鹽價11文/斤。宋帝國其他地區鹽價各異,多在60~70文/斤,個別地區為200文、400文、700文不等,如秦鳳路西安州鹽價竟高達2貫/斤,換算成人民幣是很嚇人的數字。

北宋中期仁宗時米價300文/石。宋代一石為92.5宋斤,一斤16兩。

一宋斤的重量不固定,初期1宋斤680克,中期1宋斤640克,南宋初期1宋斤625克。由此計算,北宋中期1石=92.5宋斤=118.4市斤≈120市斤?,F在好一點的米價格在3.00~5.00元/斤。由此得出,北宋中期仁宗時300文錢大概等于360~600元人民幣的購買力,因物價時有波動,亦有通貨膨脹、耕地面積、畝產數量等因素,所得數值僅供參考。

首都的地緣優勢再一次凸顯,針對京師鹽價,官方設有都鹽院,起抑制和調平鹽價的作用。都鹽院有大量囤鹽,當市場鹽價低于35文/斤則“斂而不發”,鹽價超過40文/斤,則大發庫鹽,以壓商利。這種幸福生活只宋,沈括,《夢溪筆談》載: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為法,乃漢秤三百四十一斤也。

有在具有地緣優勢的京師才能享受到?!秹粝P談》記載,宋太祖曾降墨敕,允許民間販賣私鹽,不許官方買賣,地點僅限于河北路。宋仁宗又有批詔云:“朕終不使河北百姓常食貴鹽。”河北父老,皆藉火焚香,歡呼稱謝。這條規定經年不變,恩澤京畿老百姓百年之久,所以靖康之變“二圣”(宋徽宗、宋欽宗)離京之際,沿途老百姓頭頂焚香數十里,哭送趙天子。

北宋仁宗時米價每石300文,同等價錢可買短褐一件(類似T恤衫加短褲的粗布衣服),可買兩份訴狀,可到甜水巷卜一卦,可買三斗蜜酒,可到店宅務(國有廉租房)或主戶(擁有開封戶口的居民)那里租一間房子。御史中丞張方平雇傭一位女仆,“女仆隨身衣裝,自直百千”,僅給女仆置辦全套衣服竟高達100貫。

在京城生活,有幸福優越的一面,自然也有水深火熱的一面。如房價高得離譜,真宗咸平年間前朝宰相薛居正的后人以5000貫把宅子賤賣給了當朝宰相向敏中。神宗元豐六年開封府拆遷城墻三十步內的建筑物,共計賠償拆遷款22600貫,有130戶左右得到拆遷款,平均一戶民宅價格最少為173貫,這還屬于較偏地段的民宅。

6.京城也有窮官

福建神童楊億才學卓著,七歲那年已顯露出了驚人的才華。十一歲時,宋太宗召試,果然非常了得,當即授官秘書省正字。宋太宗問他,你久離家鄉,想不想念父母?不用說當然想念,可楊神童畢竟是神童,就算他想也不能說出來,楊億對曰:“臣見陛下,一如臣之父母。”(《墨客揮犀》)楊億擔任的秘書省正字,主要掌管圖書勘誤校對工作,月工資十六貫。在店宅務租個單間,充其量跟隨三兩仆人,十六貫錢足夠他們在京城生活支出。

楊億十八歲時賜進士及第,隨著他長大,生活閱歷逐漸豐富,開支明顯增多,尤其擔任翰林學士時,經濟狀況大為緊張。翰林學士接近皇帝,職位特殊,但不給開工資,沒有正俸可拿,“文館職任,自校理以上皆有職錢,唯內外制不給”,只每月領一些綾羅綢緞等生活用品。

翰林院在唐代屬于供職藝人的機構,自唐玄宗后翰林分為兩種,一是翰林學士,一是翰林供奉。翰林學士院是清水衙門,毫無實權可言,油水少得可憐,朝廷給的公使錢攤到個人頭上沒多少。不像其他部門有自己的創收,如群牧司,管理軍隊戰馬的,他們把馬糞賣掉作為內部活動經費。其他有錢部門則把余錢放在榷貨務,進行官方放貸。

翰林學士的工作類似文秘,但與領導的生活、辦公室行政等無關。頭銜顯赫,但不如小小的太常博士來得實惠。太常博士隸屬掌管宗廟禮儀的太常寺,設有四人,月薪二十貫,社會地位與綾羅綢緞等補貼不及翰林學士,就這么不起眼的工作崗位,它的灰色收入遠高于翰林學士。

宋代規定殯葬標準,如皇親宗室、當朝大員去世,朝廷遣禮官為喪主主持殯葬事物,稱為“祭”,由四名太常博士輪流負責。干一次活所得的絹四人分,主祭的得十四匹,其他人得十二匹。朝廷禮官的出現是對喪主的莫大殊榮,趕上家境殷實的有額外辛苦費,一年下來,吃喝不愁。他們閑著沒事[1]《宋史·職官志》:秘書省校書郎十八千,秘書省正字十六千。大理評事十千。諸路州軍萬戶已上縣令,二十千;簿、尉,十二千。七千戶已上令,十八千;簿、尉,十千。五千戶已上令,十五千;簿、尉,八千。三千戶已上令,十二千;簿、尉,七千。不滿三千戶令,十千;簿、尉,六千。

滿城溜達看看最近有沒有業務,一次,數名年老皇親退朝而出,邊走邊嘮嗑,一太常博士竊笑道:“這幫老家伙皆材也?!保ā犊资险勗贰罚┖擦謱W士名頭叫得響亮,論物質實惠上焉能與太常博士相提并論。

楊億手里沒錢叫苦不迭,此外他有賭博的嗜好,經常與章得象(仁宗宰相)、李宗諤(太宗宰相李昉之子)等人聚眾豪賭。有一次章得象輸了三十萬,在十賭九輸的經驗下完全有理由相信楊億經常輸得兜比臉干凈。(《宋史·章得象傳》)楊億于是請求下地方工作,上表千余言,其中有“虛忝甘泉之從臣,終作莫敖之餒鬼”句。

楊億十一歲來到京城,仕宦多年應該有些經濟實力,如果像他這種個人生活負擔不大的官員已快成餓死鬼,料想那些拖家帶口的新科進士想要留在京城當真需要魄力和勇氣。相比之下,王安石的選擇較為客觀實際。

王安石考中進士第四名,其時父親已去世,母親尚在,有兩位同父異母兄弟,六位弟妹,再加上若干仆人,十五六口人的生活開支全仰仗著他的工資。文彥博舉薦他回京直接進入館閣工作,不需要經過館閣的考試。王安石在《乞免就試狀》中寫道:“弟妹當嫁,家貧口眾,難住京師?!痹蚝芎唵危彝ソ洕鷹l件較差,弟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一大家子人口眾多,很難在高消費的首都生活。王安石繼續留在地方工作,一干近乎三十年。

地方消費相對較低,生活環境很是單調,人事關系沒那么復雜,朝廷對去地方上任的官員有相關政策,這是很多新科進士放棄中央揮淚下地方的原因。京城的巨大政治誘惑令很多新科進士爭相留在此地,超高的物價又令他們望而卻步。物價尚且如此,關系維護費用更是捉襟見肘,沒錢的進士想要保持與同事、領導及其他大員的關系唯有贈送詩文,出賣自己的才華。

7.官員的常態消費

“腰纏萬貫”是形容一個人富有,按照宋代的物價,你有一萬貫存款算得上中產階級,能在京城活得很舒服,但無法奢侈享受。官員與普通百姓一樣也要吃喝拉撒,他們的主要消費表現在請客吃飯、飲酒狎妓、買賣人口、饋贈禮物等方面。

宋太宗淳化三年(992年),饒州通判白稹向一位新來的同事借了500文錢,用于招待客人吃飯。一頓飯吃500文不少了,宋代官方規定770文為一貫,幾乎一貫的消費,可見吃得很豐盛。那位新來的同事就是年輕的丁謂。神宗時蘇軾記載,官員張懷民與張昌言兩人下棋,輸了的請吃飯,也花了500文??梢姽賳T士大夫之間小聚一次通常需要一貫錢左右,夠五口之家吃一個月的大米。要說奢侈得說徽宗時蔡京請同事們吃飯,單單一道蟹黃饅頭為“錢一千三百余緡”,這頓飯下來至少上萬貫?!把p萬貫”的主兒一頓會被吃個赤身裸體。

吃飯屬于常態消費,類似零花錢,買賣人口則是筆很大的支出。宋代倒賣人口、包二奶、找小三、嫖妓等合理合法。宋徽宗都戴著青衣小帽趁著月黑風高殺人夜出宮嫖妓,何況士大夫乎!

《邵氏聞見錄》記載王安石在京任知制誥時,妻子吳氏給他買了一個小妾!王安石見到小妾就問,你誰?。啃℃f,是被夫人買來伺候大人您的。換了別人肯定就范了,王安石對美色、金錢、權力這方面的欲望很淡,真正的淡泊名利。王安石又問,你誰家女子?小妾敘說了原委,她丈夫原是某將軍,因為押運大米,船翻米沉,這個損失要由押運武官來抵償。將軍傾家蕩產賠償還不夠,沒奈何只好把媳婦賣掉。王安石又問,夫人花了多少錢買的你?

小妾答曰九十萬。王安石找到了她丈夫退貨,令夫妻倆破鏡重圓。九十萬即是九百貫。

宋代中期,買一名女婢的價錢大概在百貫左右。《青瑣詩話》載韓琦鎮守真定,有讀書士人彭知方前來求職,韓琦未予理睬。彭知方跳進他們家大院在墻根下睡了一夜,次日家仆上報,韓琦還是不見,出口成詩:“殷勤洗濯加培植,莫遣狂枝亂出墻。”彭知方羞愧不已,當即和詩:“主人若也憐高節,莫為狂枝贈一柯?!表n琦眼前一亮,這小伙子文采有兩下子。說過不見人家了,礙于面子,韓琦花了一百貫錢買了個女婢贈之。

吃飯也好,倒賣人口也好,屬于正常開支,宋代官員的主要消費在娛樂方面。通常是出手一擲千金那種,令人目瞪口呆。宋代的狎妓并非今天普遍意義上的嫖娼。宋代妓女如名妓、歌妓、營妓、伶人、打野合(土娼)等等,類似交際花兼歌舞演藝兼性工作者。宋代文化異常發達,妓女的普遍素質也是歷代最高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達到了“要模樣絕對百看不厭、要文采絕對出口成章、要技術絕對顛倒乾坤”的境界。

《青瑣詩話》載寇準發跡有了錢,開始了他的奢華生活,一請客,二點蠟,三狎妓。請客很正常,但經常請客那就不正常了??軠收埧屯ㄏ_旦地點蠟燭,蠟燭在宋代是奢侈品,平時用煤油燈照明,每根蠟燭的價格在150?400文不等??軠收埧途泄偌颂饔蛐愿需现ξ?,類似艷舞,玩到興起,寇準給官妓“纏頭”,演員演完之后客人給打賞,寇準給的是綾羅綢緞等高檔絲織品。他有個叫茜桃的小妾看不慣,寫詩勸道:“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不知織女寒窗下,幾度拋梭織得成?!狈g過來是說歌妓跳舞唱歌你就給一束綾,人家還根本沒當回事兒。絲織品來之不易,請珍惜紡織女工的勞動成果。

從茜桃的詩中可見,“一曲清歌一束綾”,吃頓飯不可能只唱一首歌,整個宴會下來寇準得賞賜出去好幾匹綾。當時的一大匹綾價值六到七貫,一小匹是一貫零六百六十文,接近兩貫,夠五口之家吃小半年的大米。而且歌妓“意嫌輕”,人家沒當回事兒,顯然比寇準出手更闊綽的官員大有人在??軠室娫姽笮?,回道:“將相功名終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樽前聽艷歌?!边@首詩道出為官的心聲。

出手更闊綽的人是徽宗時的晁沖之。晁沖之出身名門望族,家境殷實。考中進士后“少年豪華自放”,逛遍了京城的煙花柳巷,與當時京師三大名妓李師師、崔念月、趙元奴交流過心得,探討過人生。尤其對李師師,曾有“纏頭以千萬”的記錄,一次打賞給了一萬貫。有宋一代名妓林立,分別是劉娥、甄金蓮、謝玉英、琴操、李念奴、朝云、宇文柔娘、敫桂英、蘇小卿、閻惜姣、謝素秋、李師師、花想容、莘瑤琴、梁紅玉、譚意哥、嚴蕊。因為花魁的素質極高,遂至名妓“大家控”,竟到了官員與皇帝明爭暗搶的地步。

如李師師被宋徽宗“承包”后,官員士大夫們只有遠觀的分兒。但也有膽大的,北宋末著名詞作家周邦彥就敢。有一次周邦彥與李師師正調情,不湊巧徽宗到了。周邦彥見躲不過,急忙鉆到床底下?;兆谀贸鲆恢恍聴枺ǔ茸樱┙o李師師,說是江南新進貢來的。床下的周邦彥,來了創作靈感,作詞《少年游》一首。

幾天后,李師師陪宋徽宗時偶然吟唱了“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棖”。宋徽宗問誰寫的,李師師脫口說是周邦彥。宋徽宗也不傻,“纖手破新棖”是描寫李師師剝橙子,敢情那天周邦彥在屋里,要不然怎么能描寫得如此細致生動?宋徽宗氣呼呼叫來蔡京,找碴兒把情敵周邦彥逐出京師。不幾日宋徽宗再次駕臨李處,等了很久才見她回來,原來是去送周邦彥了?;兆诓粣?,李師師吟唱《蘭亭王》詞調節尷尬氣氛,唱到傷心處竟泣不成聲。宋徽宗為她擦擦眼淚,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回來吧!復召周邦彥回京,任大晟樂樂正(皇家樂隊詞作者)。

8.流血的仕途免不了流血的饋贈

仁宗皇年間,宰相宋庠在任期間毫無建樹,不承想衙內犯事兒被包拯抓住把柄,彈劾罷相,下了地方工作。宋庠知揚州,送行的人寥寥無幾。宋庠很郁悶,大家不說是同事那也算是文友,宋庠與弟弟宋祁時稱“二宋”,僅次于文壇領袖歐陽修、梅堯臣、蘇舜欽等人,大小算個腕兒。于是他給梅堯臣送去了兩只大鵝,希望得到他的回贈,上路心里也有個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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