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捕頭面上笑容一滯，伸手將李牧拉到一旁，伸出一根手指，壓低嗓音，“每日能領(lǐng)一兩銀子。”

“那也不去。”李牧甩手要走。

“別走別走，李少俠，你聽我說完，縣里另請來大師坐鎮(zhèn)，

李少俠你到時每天去巡視巡視，催催進度，防人鬧事就行，

畢竟咱總不可能要人家大師跟著我等風吹日曬，

再說了，要真碰到啥不干凈的玩意，自有大師出面。”

李牧聽完這話，著實有點兒心動，一來挺好奇這河神祭，是不是真有龍，二來想見見這大師，問問道家功法，要能學(xué)個一兩手最好不過。

何況，自己有鼻神和避禍，雖說現(xiàn)階段不一定干得過厲害家伙，但這兩者疊加的主動避險能力，未必不能一試。

思考再三，李牧開口道：“劉捕頭，確定每日一兩？”

“確定。”

“只負責巡查安全，防人鬧事？”

“是。”

“確定不會臨時叫我下去打灰？”

“啊？”

“就是下去干活。”

“李少俠，你這話說的，哪可能讓你去。”

“那成，什么時候開工？”

“等縣令下告示，到時我再通知你。”

“好，回見。”

“等等，等等，李少俠，就我那事幫我問過辛先生了嗎？”

“辛老還沒回來，我只是來城里逛逛。”

“哦哦哦，那麻煩李少俠了。”

“放心，答應(yīng)過的事我一定做到。”

道別劉捕頭后，李牧便隨辛十四娘前往綾羅坊。

“李大哥，等會咱們到了綾羅坊，我把衣服給坊主后咱就回去，到家后我給你背后上點藥。”

“我背上倒是不打緊，那棍子跟撓癢癢似的，比起這個，十四娘，剛劉捕頭……”

李牧將上午的引路香，方才的龍王廟這兩事，仔仔細細說給辛十四娘聽。

辛十四娘聽完后，沉思片刻，

“李大哥，這引路香我也不大清楚，要回去問下爹爹看看，

至于劉捕頭嘴里的河神，如果不是要修這龍王廟，我以為他們是在說蚌爺爺。”

“蚌爺爺？”

“對，他平時住河上頭，剛搬來這時，爹爹還帶我去拜見過。

可蚌爺爺最喜清凈，有人落水、翻船時才會上來搭救，平日里也不愿被人稱河神、受人香火，最是忌諱立廟這事，更何況是龍王廟。”

李牧聽到這不禁撓頭，“忌諱？這香火修行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承其香火，受其因果，雖說能修行變快，行使權(quán)能，但于我們而言，更像是套上枷鎖。

況且，我們這等山野小妖比不上那些正統(tǒng)大族，這龍王二字哪是隨便能受。”

李牧一陣無言，良久，沉聲道：“照這么說，這新上任的‘龍王’有點來頭？來之前還得先給它修好廟？！”

辛十四娘點點頭。

李牧啞然，旋即釋然，這事兒跟自己關(guān)系又不大，管它誰來，有仙緣就蹭，沒有就不強求，比起這個“龍王”，那個大師反而更讓人感興趣。

算了，不想那“龍王”了，反正到時我也就是去干個日結(jié)，長長見識。

“十四娘，你們妖平日里是怎么生活、修行的？”

“唔，李大哥，在你眼里，我們妖是什么樣的？”辛十四娘不答反問。

李牧一怔，沒料到辛十四娘會這么問，歪頭睨了她一眼。

薄紗遮住她大半個俏臉，李牧瞧不出她面上表情，卻是從她那眸子里依稀瞧見些許忐忑。

“你是想問我妖吃人，人殺妖吧。”

辛十四娘心尖兒一緊，眼神躲閃，“我、我、我……”

“十四娘，我眼里人妖之別，在心不在形，

七情六欲，是非一念，善惡問心，都為求活，

為活命殺生，那各憑本事，

為私欲、娛樂殺生，那是人是妖，重要嗎？”

李牧邊走邊說，走出幾步后，察覺辛十四娘沒跟上，回頭，見她呆愣原地。

“錯了？”

辛十四娘搖搖頭，眼含柔媚，聲音低到只有自己能聽見，

“李大哥果真不一樣哩，那些人眼里，是妖，就得死。”

辛十四娘背起手兒，腳下輕快，三兩步跳回李牧身邊，

“有像我一樣的，練日月精氣，可我太笨，只會望望氣，也有的吸人精氣，李大哥你要碰著了得快點跑，還有……”

李牧沒聽清她后面在說啥，也沒心思聽，全因方才辛十四娘跳過來時，自己識海里震了一下。

沖龍玉。

禍至，觀未來如掌中之紋。

嘴里默念口訣，李牧瞬間開啟“鼻神”、“避禍”，兩抹針尖狀桃紅倒映瞳底。

俄爾。

“李大哥，你咋了？”辛十四娘扯了扯李牧衣角。

李牧收起神通，“沒啥，可能感覺出錯了，走吧，你剛說到哪了？”

“我說綾羅坊的坊主姐姐也是妖，你猜……”

……

時值黃昏，綾羅坊木門輕掩，坊前巷子一時人稀。

不多時，二人出現(xiàn)在綾羅坊門前。

綾羅坊，三層高，青磚黛瓦，除門楣上懸有“綾羅坊”三字的牌匾外，再無其它裝飾。

李牧推門而入，淡淡檀香襲來，不同于坊外古舊，坊內(nèi)極盡奢雅。

左面垂列各色綢緞，夕陽灑其上，色賽琉璃。

右面所列樣衣，針腳天工，其上所繡花鳥魚蟲，好似活物。

正中一架紫檀木長桌旁，一著雅白長裙的美婦，正焚香煮茶。

美婦瞧見來人，面露笑意，盈盈一禮。

“蘭姨，阿朱姐姐在嗎？”辛十四娘甜甜喚了聲。

“辛小姐，坊主她在三樓。”

“李大哥，你在這歇歇，我送完衣服就下來。”

李牧點頭，自個尋了處偏僻角落坐下，眼皮一合，內(nèi)觀識海，在旁人看來，他只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先前識海震動如果不是危險預(yù)警，那就可能是出了變動。

識海內(nèi)，小桃樹已長到手腕粗細，半人多高，代表結(jié)緣辛十四娘的樹枝上開出第二朵花蕾。

這第二朵花，新神通？！

李牧壓下心中驚喜，伸指觸碰——

“拜月：引太陰精氣，存泥丸，淬神魂，長生不滅。”

“詔月引華：月滿夜，詔太陰，引月華，飲之，生奇效。”

嘶，這意思是法力？！

李牧竊喜，這不瞌睡犯了來枕頭，正愁這“避禍”藍耗高。

噔噔噔——

李牧忽聽遠處有腳步聲靠近。

步子踏得重，不是十四娘，這方向，沖我來的？是誰？

李牧驀然睜眼。

“哎喲咯，小郎君，你這眼神嚇死個人喲……”

李牧面前，塔一般的漢子杵在那，桃粉旗裝，手捏蘭花指，一眼哀怨。

“裴……掌柜？！”

“小郎君來這是？”

“等人，裴掌柜呢？”

“樓里姑娘遇到良人，為她贖了身子，我這當媽的，給姑娘張羅件嫁衣。”

“那真要恭喜這姑娘了。”

“我也替她謝謝小郎君，不聊了，我上樓拿衣服了，小郎君有空常來樓里玩吶，酒水算我的，至于其它的，以小郎君這身英姿，姑娘們很難不倒貼喲。”

噔——

“……謝了，不用。”

李牧最后和裴虎寒暄幾句后，帶著辛十四娘出了綾羅坊。

“李大哥，你倆先在說啥？”

“沒啥，裴掌柜給他樓里姑娘張羅嫁衣。”

“哦。”

“咦，十四娘，你這包袱怎么比來時更鼓了？”

李牧明明記得辛十四娘上樓是去送衣服的。

“嘿嘿~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