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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兄弟異心

暴雨下了一整夜,到黎明時分才有止息的跡象,卯初的鼓聲剛剛響過,天邊隱隱現出幾分光亮。在坤寧宮內,隨侍的太醫再一次為病榻之上的馬皇后把脈,靜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對一旁的朱元璋說道:“皇上,娘娘的脈象似乎有所好轉,正需靜養。”

擔憂了一整夜的朱元璋終于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看向帷幔之中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柔和。思索片刻后,他命人將在一旁等候許久的宗泐喚上前來,吩咐道:“宗泐,將僧眾們先行帶去大宗正院,朕隨后會讓諸皇子前去。”

宗泐正色道:“遵旨!”

隨后,將在場的僧眾們喚至眼前,向他們轉達皇帝的口諭。言語間,宗泐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簾,看了人群中的姚廣孝一眼,而其仍在專注誦經,似乎對周遭細微的變化并不關心。但宗泐知道,姚廣孝一直在靜靜地聽著。

當今圣上朱元璋雖以淮右布衣之身起家,卻在早年投奔義軍之前,曾在皇覺寺剃發為僧,受佛法教化頗深。早在皇后染病臥床之時,朱元璋便曾傳口諭于宗泐,只稱諸皇子已到了可以接受佛法教化的年紀,該為他們選配主錄僧,一來是為皇后誦經祈福,祈愿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二來則是長期隨侍皇子左右,為其主持法事、講釋經文。今日諸皇子既然齊聚坤寧宮,自然是為其選派主錄僧的良好契機。

天光大亮之時,大宗正院之內,眾僧已然在各住持的指引下,皆陸續的抵達,等候皇子們前來會面,在引路的內監陸續退出院門之后,眾僧才開始興奮地彼此交談起來。

有僧人低聲道:“不知最后會分在哪位王爺府上做事,要是在秦王朱樉府上就好了,其就藩于西安府,久聞這關中是富饒之地,他又是皇上與皇后所生的嫡出五子中,身份地位僅次于太子朱標的次子,若有幸在秦王府上做主錄僧,豈不是有機會青史留名?”

有人譏笑道:“你倒是好白日做夢,且不說嫡出五子,庶出將要成年的還有二十一位呢,秦王的封號多么尊崇,歷代有且只有一位,還是咱本朝第一位得“秦”的封號,論資排輩也分不著你頭上的。”

又有人道:“咱小聲兒說哈,其實那秦王的名聲,也就那樣,你們難道從未聽聞過么?”

其他僧人好奇地圍攏過來:“什么名聲?”

說話的僧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原本已經很小的聲音,此刻更壓低了道:“秦王實在是個荒淫無度之人!大興土木、濫殺無辜,惡名在關中早已傳遍,偏偏深受皇上寵愛,讓他鎮守關中之地,你說皇上到底看中他哪點了?”

剛說完這話,便聽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道:“父皇到底看中二哥哪點了?”

邊說話,還有腳步聲在靠近,眾僧人尋聲望了過去,正是剛好抵達門外的周王朱橚在憤憤不平道,此人乃是嫡出五子的老五,也是嫡長子中年齡最小的,就藩于開封府,如今剛剛二十有一。

朱橚道:“要我說,二哥在關中實在做的太過分了!母親如今重病不起,他在關中非但不收斂,還變本加厲搜刮民脂民膏,大肆修建宮殿,害得關中百姓怨聲載道,我看二哥從來就沒想著給母親積善積德!關中自古便是險要之地,唯有德之人方能守之,我實在不理解父皇為什么分給二哥?”

在朱橚旁邊的是僅僅比他大一歲燕王朱棣,乃是嫡出五子的老四,就藩于北平府,因與其岳父、即魏國公徐達一起回京向朱元璋匯報長城駐軍邊防的情況,所以最近一直在京師,按說藩王無皇帝詔,不得擅自來京師,雖然老四比老五之大一歲,可自打小這老四便成熟得早,沉浮很深、喜怒從不行于色。

朱棣沉聲道:“五弟啊,莫要急躁,此事呢,按說父皇自然有其考量,耐心等著便是。”

朱橚道:“我說四哥呀,耐心有什么用呢?我覺得父皇就是老了,糊涂了!”

朱棣嚴肅道:“四弟,莫要口無遮攔,我們是皇室子弟,須謹言慎行!”

朱橚見朱棣面露不悅,慫了道:“好好好,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朱棣拍了拍朱橚的肩膀,安慰道:“你剛剛說的這些話,只與四哥說說也就算了,切記不可讓他們聽見。”

言指的“他們”自然是太子朱標、秦王朱樉,以及晉王朱棡,是嫡出五子的老三,就藩于太原府。雖說都是同母的親兄弟,但朱棣卻與這三個哥哥自小關系不睦,除了朝堂之事需要工作對話以外,私下基本上沒有什么交集,但卻與五弟朱橚的關系非常好,可能也是因為這這朱橚自小喜歡讀醫書,不喜權政之事吧。

朱橚道:“四哥,你怎比眼前的僧人們還喜歡念經呀。我又不傻啊,怎會輕易與旁人說這些呢?這不是信得過四哥你嘛!要我說喲,關中就該分給四哥才是。北地苦寒,又時常受蒙古襲擾,你常年還得陪著徐達叔叔鎮守邊關,這哪是個王爺的待遇啊,你就差沒直接把王爺府搬到慕田峪長城下的軍營了。要我說,就該把二哥、三哥扔過去吃點苦頭,好教他們知道知道生民疾苦。”

朱棣無奈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拍了拍朱橚的后腦勺,正色道:“呵呵,依為兄看吶,你也該歷練歷練了,平日少把玩那些花鳥異石,以及那些沒用的醫書,多和父皇學學治國理政之道,再不濟,學點行軍布陣的方略,來日才好輔佐父皇。”

朱橚縮了縮腦袋,聲音陡然降了下去道:“四哥,醫書有用,我要學明白了,早就治好母后的病了,太醫院那些庸醫們,要我說殺都懶得殺他們,直接趕回老家得了。再說了,以父皇的雄才偉略,他怎么說,咱們這些兒臣就怎么做唄,哪里輪得上咱們來進言吶?”

朱棣淡淡道:“也不一定呢,五弟若真向父皇進言,無論說什么,父皇都會很高興的。你能就藩與開封,離京師最近,想必本就有父皇的信任在其中。要知道,黃河流域乃是我漢族文化之始源,也是戰略要地,等母后病情好了,你回到自己的藩地,得努力給父皇做出些成績來哦。”

朱橚道:“好,我知道了,四哥,求您了,別念經了,有這些合適念就夠了。”

朱棣嘿嘿一笑道:“又拿你哥當樂子,欠揍!”

朱棣邊說著,邊牽著朱橚的衣袖在別院之內坐下,倆人在坤寧宮內守候了一夜,此時自然是有些疲乏,不過在說到國事之時,朱棣卻是肉眼可見地精神起來。

朱橚問道:“四哥,你小聲跟我說說,你內心真的波瀾不驚么?”

朱棣正色道:“怎么可能!誰沒有報復與野心啊,我亦然啊!”

朱橚又問道:“什么野心呢?說來聽聽。”

朱棣沒有正面回答朱橚的問題,而是嘆息道:“這關中古來確是富饒,可元末以來也飽經戰亂之苦,如今實則已是殘破不堪,地理位置又十分緊要,同樣直面來自草原的威脅。二哥在父皇身邊待了這么久,別的不說吧,領兵之能還是有的,讓他鎮守西北,實際是有父皇的斟酌在其中。”

朱橚小聲插嘴道:“就像四哥一樣?要我說,二哥的領兵之能遠不如四哥你。”

朱棣撇了一眼朱橚,面露微微的喜悅之色,又道:“所以我才在燕地就藩,與二哥一東一西,鎮守我大明江山,使其萬世不倒。總之,父皇分封藩王,是有他的考量的,絕非單憑喜好而劃分,五弟,你要領會父皇的深意才是。”

朱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睛一轉,忽然抓住朱棣的雙手,低聲說道:“要是四哥是太子就好了,我以為,眾兄弟之中,唯有四哥最通曉父皇的心意。”

朱棣臉色一變,聲音陡然冷了下來道:“不可胡言!五弟,此話僭越了,以后萬不可再提!立儲一事,古往今來皆是關系國本的要事,你我身為皇子更不可輕易議論。”

朱橚有些委屈地低下頭道:“這是我的心里話,自幼四哥便對我多有照顧,其他幾位哥哥連面都見不著。大哥朱標確實待人和善,可我總覺得大哥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分不出親疏遠近,更感覺不到他是長兄。父皇總說日后要好好輔佐大哥,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輔佐呢。.”

朱棣一愣,在聽到“輔佐大哥朱標”時,眼神也短暫地黯淡了一瞬,意識到自己的言辭太過激烈,朱棣將語氣軟了下來,輕聲道:“四哥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此事實在不可輕言,若叫大哥聽去了,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不說,更會叫父皇起猜忌。這幾年,父皇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光一個空印案,父皇就殺了多少人?方才是四哥聲音大了些,四哥向你賠罪。”

朱橚搖了搖頭道:“不必如此,其實是四哥教訓的對,日后五弟應當謹言慎行才是。”

朱棣略一思索,當即想了個由頭,轉開了朱橚的注意力,言道:“說起來,我在燕地找到了幾種質地獨特的云母石,外觀晶瑩通透,當地顯貴常用此石打造屏風。過些時日,我派人給你送來。”

朱橚眼睛一亮,淡淡笑了笑道:“四哥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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