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林清楚，當自己跟隨那些光芒離開自己軀體的那一刻，就沒有回頭路再走了。

只是讓他有些驚訝，螢石的光芒竟然是有意識的，甚至還能夠與精神狀態(tài)下的他交流。

考慮到江恒所說，光芒就是過去無限隊員的殘余，或許他并不該對這種事驚訝才是。

只是隊員殘余同樣作為精神體存在的形式，讓他想起某位擁有類似能力的同伴。

在周松林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光芒托浮著作為它們容器的那塊螢石，在火海中收斂，以人類無法做到的速度穿梭。

“你們……是過去的無限隊員嗎？”為了確認，周松林還是向它們問出了這個問題。雖然那種冰冷機械的聲音實在是有太多既視感，但也可能只是他的錯覺。

【我們只是死去的靈魂，還沒有被這個世界的水流剝奪殆盡而已?！?

光芒嘆息著，它們對自己的遭遇似乎并不悲傷，只是有些感慨。

“說到水流，它們似乎和普通的詭異不太一樣。”周松林繼續(xù)問著，在自己已經(jīng)舍棄軀體的現(xiàn)在，必須為還有機會活下來的同伴們帶去盡可能多的情報?！盀槭裁此鼈儧]有直接殺死我們，而是試圖控制，困住呢？”

光芒傳來一道無奈的情緒。

【我們只是破損的意識，并不知道你所說的詭異，以及你常識中的詭異會對人類做出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忘掉了很多。】

“……”周松林思考幾秒，更換了提問的方式，“那么，能告訴我你們還記得的事情嗎？”

光芒陷入沉默，好像在艱難地回憶著。

【我們也是無限世界的一員，曾是?！?

【我們在無數(shù)世界中輾轉。絕大部分已被我們忘卻，在長久的時間里，總有可憐的新人來到這里，再被水流困斃，被我們救回。】

“我這次來也是為了救你們的?！敝芩闪纸酉滤脑掝^，但光芒還是那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從某個時刻起，來這里的人都是像你一樣為拯救我們而來，也都像你一樣在這世界里無端葬送。】

【我們的力量在這一次次輪回中變得強大……雖然我們并不愿見這事情發(fā)生?！?

【我們會忘記許多事情，但是……主神，只有這件事我們會一直記得?！?

光芒再次沉默，似乎是在艱難地思考著什么。

【……你還有著同伴，對吧？我們可以幫你把他們送回去。】

【雖然是杯水車薪，但我們也想讓像我們一樣受苦的人盡量變得少些……】

“送回去？這種事也是可以做到的嗎？”周松林驚訝了。

他確實對保護過他們的光芒有所猜測，但也沒想到它們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若是早些，若是晚些，都沒有機會?！?

光芒嘆息著。

【但在劇變發(fā)生的現(xiàn)在，在水流無暇顧及的現(xiàn)在，我們可以做到……】

這次輪到周松林沉默下來。他正在思考著一種可能……

光芒見他不再言語，便加快了速度。

火海與黑色霧氣被他們拋在身后，在周松林的意念視角中，無相無形的空間漸漸被光芒充斥。

并非螢石散發(fā)的那種微小飄搖的光芒，而是更恢弘的，更龐大的光芒，占滿了周松林的整個視野，整片世界。

【你得救了。在這里，你能會安全很久，很久。】

正當光芒以為周松林因它們而震驚，或者感動時，周松林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得救了，可你們還沒有?！?

“我有一個想法……”

…………

周松林這一去，用了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多的時間。

其實眾人也不知道周松林到底需要多少時間來完成任務，只是某些人的容忍度比起其他人而言，一直都要低上一些。

“……江恒，有辦法聯(lián)系到周松林嗎？你讓他去行動，到底有多少把握？”劉欣終于是忍耐不住，向江恒詢問周松林的情況。

江恒還在負責抵抗最外層的火浪。

雖然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燃燒，輻射已經(jīng)沒有方才那么激烈了，但周松林帶走了螢石，鄭天宇的那塊石頭又奇怪地不怎么發(fā)力，大部分抵抗火浪的任務還是擔在了江恒的身上。

“大姐，就算我說我有把握，你就會相信嗎？”必須將精力集中在火浪的防御上，江恒站在原地回答著劉欣。

“無限世界本就伴隨著無數(shù)的危險，那已經(jīng)是這情況之下最好的選擇了?！?

“就算是說服了王隱，他最多也只能到達那些光芒的地方，卻不懂得如何將它們救出。而且大姐你對周松林最熟悉，對他最有信心的不該是你嗎？”

是啊，換作是之前，即便周松林去做的事情很危險，自己也會對他抱有信心才是。為什么這次不一樣呢？

劉欣只能將它認為是一種預感。也許是血統(tǒng)所帶來，也許是在副本世界出生入死培養(yǎng)的直覺，總之劉欣就是有一種“哪里不對勁”的違和感。

劉欣沒來得及考慮更多。又一陣震動從不遠處傳來，黑色冰結的觸手在天空中延伸，比云朵更加渾濁，所以在地面的眾人也能夠看清。

“那是什么？”郭蘭不安地抬頭，看著那些變換蔓延的水流。

“不管那是什么，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了。”

江恒同樣仰望天空中與口器拉鋸的高塔肢體，微微皺眉。他能感受到伴隨那些肢體延伸擺動，自己試圖誘導以抵抗火浪的笑魘正變得越來越不穩(wěn)定。

同時，天上那些游動的冰結水流也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高塔對口器的追獵沒有持續(xù)太久。那些半色無形的口器要么被高塔的肢體包裹，要么升至云層之上，再不見蹤影。

果然，那天空之上就是逃離水流控制的地方。但是，自己這些人該怎么前往那里呢？

按江恒的打算，先前的計劃一共有兩種。

第一，是等待周松林救回隊員的殘余。那些光芒自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就盡職盡責地保護著他們。如果江恒沒猜錯的話，它們自然也能夠幫助眾人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周松林那邊出了問題，或者他失去了歸來的意愿，那么就是第二種方法。

江恒自己主動激發(fā)笑魘，再一次召喚笑魘的主體前來。這是江恒在看到張茂軍的口器詭異爆發(fā)，又在現(xiàn)在逃離時想出的辦法。

如果一個種在新人身上的次等詭異分支都能夠逃離，那么江恒的笑魘沒理由做不到。雖然這是賭博，江恒無法確定笑魘的歸來會為他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不管怎么說，總也該比困在這個世界之中，任由水流擺布要好得多。

當然，在江恒明了那熟悉感覺的來源后，前兩種方法自然而然就被過濾了。

江恒撤去了越發(fā)不穩(wěn)定的笑魘的效力。火浪沖向眾人，卻被又一股不可見的力量隔絕開來。

“終于來了啊?！编嵦煊钍媪艘豢跉?，如釋重負的樣子。

“大家，我是羅語嫣?！绷_語嫣的聲音在眾人心中響起，只有劉欣臉色變幻，不自然地看向天空。

“我是來送你們回歸的。請，不要抵抗，讓我?guī)湍銈兩仙伞！?

天空之上，那原先是高塔，現(xiàn)在正聚攏，包圓的粗糙球體，傳達著熟悉的意念。

曾屬于羅語嫣的精神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