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疑似研究設施的地方生活了數天。

身體已經恢復至能夠正常行動的程度，但是要想達到正常人的水平還需要一些時日。

記憶……依舊沒能找回。已經可以認定這是無法實現的事項了。

這個地方有許多的研究人員，盡管自己見到的并沒有那么多。

有老人，多數是老年人，也有些年輕人，在見到自己時總會露出羨慕又帶著些敬畏的神情。

在最開始的幾天，主要的活動便是逐漸適應現在的身體，恢復身體機能，以及做些大大小小，十分繁瑣的測試。

不過簡易，或者繁瑣，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區別。我注視著這一切忙碌的老老少少，研究他們，就好像他們研究我一樣。

直到王教授，那個最先出現在我面前的老人，告知我要與我單獨談話。

“王隱啊……你對我們這些人，有些什么看法呢？”

王隱是他們給予自己的名字。隱，作為這計劃的名稱，也是成果，王姓，則是象征作為這個實驗發起者，也是領頭人的王教授。

雖然，對自己而言，這些都無所謂就是了。

“你需要我有些什么樣的看法嗎？”

王教授的神情一僵，旋即捻了捻胡子，帶著些不知名的情感點點頭。

“確實，確實。你作為人類的情感早在創造之初就已經被剔除了，這是我疏忽了……”

疏忽？也許放在其他的研究人員身上，可能會有疏忽，但放在這位王教授的身上，這只是試探。

試探自己這“成果”是否成功，試探他們又一次的實驗能否繼續進行。

詭異。在外界，這似乎是僅存在于傳說與志怪故事中的字眼。

但在這個設施中，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相信詭異的存在，以及……人類能夠戰勝詭異，控制詭異，利用詭異，乃至——

創造詭異。

自己并不是他們第一個實驗產物。但顯而易見，這些人對自己給予了厚望。

而無論他們需要自己去做什么，那件事都不會多么輕松……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但，那又如何呢？

自己沒有恐懼，甚至沒有被束縛。遵從王教授的指示，參與那一次次的實驗，也不過是出自慣性，在是與不是間選擇了前者。

僅此而已……

但是在心靈深處，在精神中如同被收割過的斷茬之間，有一些殘損的意識。

它們再敘說些什么。它們想告訴自己什么。

它們說——

隱藏起來。

那是獨屬于人類的情感，那是曾屬于自己，但也被剝奪的情感。

你是人類，你是人類，不要忘了這一點，你曾是人類，現在也是人類——

“王隱？”

我轉過頭，王教授正在看著我。他慈祥的表情中帶著一絲狐疑。

自已方才的愣神——無論那代表著什么，都已經讓王教授生出了些許懷疑。

如果再犯一次，懷疑便會變作質疑，再犯數次，質疑會變作篤定。

而自己不能夠讓這種事情發生。

……但是為什么呢？

無法想出。也許就如同服從的慣性一般，自己在眾多的可能性中選擇了這一種吧。

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

劉欣睜開眼。又或者說，她將精神回轉到被靜止的身軀之中，從王隱給出的過往記憶之中撤出，也就相當睜開雙眼。

“只有這些？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這些過去的畫面只能夠交代你源自實驗的身份，并不能證明你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和‘王隱’是另一個人吧？”

劉欣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評價王隱給出畫面的真假，而是專心質問自己的問題。如果王隱的目的是要用無意義的信息讓劉欣混亂，那么他的企圖無疑是失敗了。

當然，王隱只是搖頭……或者說，給出近似搖頭的意念。

“雖然很冒犯，可是劉欣，我還在這里，與你正常地交談著，就已經證明我沒有敵意了。”

“但是‘另一個王隱’也同樣沒有敵意。他的眼里沒有我們。”劉欣的心聲重新變得冰冷，好似從未改變。

“我需要的是證據，能夠一錘定音，證明你是我的同伴的證據，而不是一堆零散的線索，讓我徒勞猜測。”

“如果你拿不出……那就當我們這場對話從沒有發生過，你將我從現在這種狀態釋放出去，或者我自己借助詭異的力量破碎你的限制，自己選吧。”

“不要以為我不敢去做。你既然也是王隱，應該目睹了他曾經目睹過的一切，你知道我會怎么做的。”

沉默，長久的沉默。劉欣的這段話似乎戳到了對方的痛瘡，讓他徘徊不定，無法抉擇。

劉欣并不著急，她知道，或者說，她相信對方會選擇自己想象的那一項。

“……我無法拿出更多讓你置信的證據了。”

王隱的心聲傳來，帶著遺憾。然而劉欣沒有立刻回復……她在等著王隱的“后半句”。

而正如她所料，王隱的話沒有說完，“請等待，等待一些時間吧，我會向你……向你們，證明我自己的身份的。”

“所以，請幫助我繼續隱藏下去吧。”

劉欣沉默。不過有時候，未曾拒絕本身就是一種另類的肯定。

————

像是什么東西破碎了一樣，劉欣感到自己的知覺回歸。身體能夠動彈，黑色的霧氣也繼續流動。

時間重新開始推進了。

雖然回歸得這般突兀，讓劉欣有些措手不及，但長久積累下的戰斗經驗，以及能力與詭異帶來的非人身體機能，讓她很快就找回了節奏。

劉欣依舊前沖，奔向王隱，毫無破綻。

但就在她即將觸及王隱的時刻，一股怪力憑空生出，讓她的沖勢偏了些許，最終倒置與王隱擦身而過。

“劉欣。”王隱的聲音冰冷淡漠，一如劉欣記憶中那個目無一切的人。

“我們之間并沒有矛盾在，這場沖突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是嗎？”劉欣的聲音中則是帶著控制的怒意，“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釋這曲解過的‘訓練’？”

“你很快就能夠明白的。”王隱只是扶了扶眼鏡，“如果你們想要出去，現在就可以做到。”

一道光柱從天空照射而下，分開了圍攏在眾人頭頂的黑色霧氣。

但劉欣卻沒有顯露出欣喜的樣子。“這里通往什么地方？”

“下一個副本。”

王隱說著，再一次扶了扶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