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小裂痕布滿毒鳴子全身，他像只將要破碎的琉璃球，身體裂縫中隱隱透出藍光。

毒鳴子面色扭曲，手掐訣、口念咒。

體內前仆后繼地涌出靈氣與淡黃色的靈光、想補上裂縫，但卻如泥封水墻，終究徒勞無功。

‘該死！’

‘真人，這就是煉炁真人，當時他留在我體內的春風也是，折磨得我要發瘋。’

‘難道我終究難免一死？’

絕望之際。

他看見天邊撕開一道裂縫。

裂縫內中走出一道熟悉的棕色身影。

“道友手下留情！”

看清那身影的樣貌，毒鳴子心中忽然復燃起一絲希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發了瘋喊道：

“真人！真人救我！！！”

在云端俯瞰毒鳴子的祿淵真人嘴角翕動，眼神平淡得如捏死一只蟲子。

在那棕色身影喊出“道友手下留情！”之時，將緊握的拳頭毫不留情的一旋！

陳衍下意識一顫！

“嗡嗡嗡……”

但傳來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聲音。

倒懸小山沒有崩炸碎裂，大地亦沒發生地震般的災景，反而是極其平靜地亮起了和煦綠光！

棕色身影悍然出手。

揮手間喚出成片棕色靈潮蓋住倒懸小山，包括毒鳴子的身軀。

緊接著綠光褪去。

好似時間忽然靜止。

毒鳴子的面容與動作被固定住、在他絕望嘶吼著喊王家真人救他的那一刻。

天地間一片寂靜。

只留風吹云散霧影聲。

祿淵真人側身看那身影：“震闐道友，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哼。”

震闐真人冷哼一聲，破須彌而來，亦不廢話，揮手便道：

“祿淵道友，你不在仲青門待著，犯我左宿國界、殺我左宿山神，是何意思？”

“兩年前我家門庭尚起，幾只蟲子咬傷了門人逃出了山，還差點讓他們殺了我門人。那時我沒能將他們全部踩死，現在發現這蟲子還敢蹲守在門庭臺階下，我豈不能打掃一番？”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把這蟲子放在我臺階下、讓他恢復好了咬人？”

祿淵真人眼眸深邃，望著震闐真人。

后者絲毫不懼，盯著祿淵真人道：“多說無益，這月蟾已受我左宿地垣氣敕封，你既在此出手，我等必做過一場！”

“哈哈哈！來！”

祿淵真人大笑三聲，兩人不約而同破開須彌界，飛身入內！

陳衍望著兩道裂縫合上，欲言又止。

……

應安村內。

“呼～”

雞鳴便起床上田里干活的王二牛抹把汗，坐在田壟邊上滿足地望著稻田蔬菜，又望向天上云海，心里盤算著什么。

那月蟾廟的山神倒是有幾分法力。

說來也奇怪。

從他林間遇見仙人后沒幾天，萬里無云的天上就布起了厚重的云，再過一晚就落下了豆大的雨，一下便是半天。

更妙的是，在下到稻田足水后，那云又就那么散了，變回了萬里無云的景象。

他活了大半輩子，也見過仙人飛來飛去。

說是巧合，那王二牛是萬萬不信的。

但是話說回來。

這種只有仙人才會使的法術，為什么會用在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身上，是為了什么？

想了半響想不出個所以然。

王二牛索性不想。

下過雨后沒多久，村長便讓村中幾名獵戶準備好豬兔，也讓他們準備了些糧食，準備一齊送到山神廟去供奉。

算算時間也是今天。

站起來，正打算伸個腰繼續干活、省下時間好中午陪同他們一起去時，從東面驟然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音！

“娘的！”

王二牛一個沒站穩差點跌在地上。

罵了一聲后，他扭頭看向東邊，那是山神廟的位置！

緊接著，更為震撼的聲音傳來，還伴隨著劇烈的大地顫動感！王二牛想到什么，脊背發涼，邊跑邊慌張喊道：“地龍來了！地龍翻身了！”

“跑啊！！”

“快跑快跑！！”

青黃田壟上，幾個黑點向村子涌去。

但這顫動感并未持續太久，當他們跑到村口不遠處時便停了下來，再朝后看去，便見一座龐大地倒懸山峰緩緩升了起來！

王二牛癡癡地看著那山，腳步漸漸慢下來，直至停下。

“娘的，山神沒山了……”

……

陳衍在真人遺留的云上等了片刻。

注視著像是被按下時停按鈕的毒鳴子。

他不是沒看見毒鳴子反抗，可那反抗就像蚍蜉撼樹般可笑，甚至都未讓祿淵真人多動一分手指。

煉精期修士。

在煉炁真人手里真就如螻蟻一般。

自信，淡然，一切盡皆握在手中。

祿淵真人的模樣在他腦中閃現。

“嗡……”

陳衍尋聲望去，看到須彌界被破開，兩道身影從中飛出來。

‘看來兩位真人沒交手太久。’

“祿淵！今日事罷了，來日方長！”

“震闐道友，我祿青峰上等你論道！”

祿淵真人表情風輕云淡。

而另一側的震闐真人扭頭看向倒懸小山，以手空取，從倒懸小山上抽離出一道深黃色渾濁氣息。

隨即頭也不回，破開須彌而去。

霎時間，毒鳴子身體崩裂分解，先散后聚團成霧，涌上天空化作一片濃厚烏云，落下精純藍色靈雨。

‘修癸水一脈，死后異象為春霖。’

陳衍忽然想起《氣修雜注》中所提到的一句話。

旋即，他見祿淵真人用手輕招，這片烏云便被擠壓精煉化成一道癸水靈物，遁入真人袖袍。

同時，倒懸小山從半空緩緩墜下，最后轟隆隆的落下、穩穩插入原來的位置。

而之前佇立其上的月蟾廟已然消失不見。

“走吧。”祿淵真人提醒尚沉浸在其中的陳衍，嘆道，“可惜那震闐來得太快，否則搜一遍魂靈，還能知道幽谷子的下落。”

陳衍低頭悻悻不說話。

祿淵真人低眉瞧他一眼，只以為陳衍是被他們這些手段駭到了，心中念起什么，沒有破開須彌，而是駕云攜陳衍回山，轉眼間已行數里。

“此事你做得不錯。”

“這是弟子應做的。”

“你學的可是《碧霄凝氣訣》？”

“是……回真人，是。”

“你可知你師尊學的也是它？”

“自然知道。”

“嗯，我聽聞你是從并北林而來，山中野虎開慧成精，但我觀你資質并不差，可是有何機緣？”

“可能是……未開慧前吃過靈果……”

在祿淵真人前，他拿出之前對松風子的說辭，但稍顯底氣不足。

“看來你福緣深厚。”

“弟子也常有疑惑。”

陳衍低首拱手答道，但接下來真人的幾句話突兀出來，讓他心頭一寒，如墜冰窟。

“那你再同我仔細說說，你是怎么發現這只蟾蜍的？

仲青門那么多弟子，都未曾發現他改頭換面成了山神，你一名新晉弟子……怎么敢確認？”

陳衍心頓時被懸到嗓子眼，硬著頭皮，將前幾日和松風子說的和祿淵真人復述一遍，生怕下一刻自己便同毒鳴子一個下場。

好在祿淵真人并未深究，只是眼眸微瞇，饒有興趣的笑看著他：

“山鼠精，你這小寅虎有些意思……”

旋即他話鋒一轉：

“回山之后自去領兩百功點，你這寅虎之身資質尚可，盡早筑基，莫讓我失望。”

陳衍長舒一口氣，真人并未為難自己，以為自己過了這一關，：“是，多謝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