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兩日須臾而過。

凝煉靈氣。

研習陣法。

誒？師姐歌唱得少了。

至第三日寅時，松原峰云遮霧罩，曦光漸漸探出頭，刺破淡白色的霧靄，灑入院中、坐在石臺上凝氣的陳衍臉上。

風起不止，橘樹瑟瑟作響。

陳衍睜開眼。

驀然，他望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站在院中，手輕捏橘樹的枯葉，瞬間光景，那一葉枯敗的黃色便化作勃勃翠綠。

是自己師尊，松風子。

院中橘樹原本有一半黃葉，現在大多都化為翠綠。

“師尊？”

“哦？醒了。”

松風子訝異，爾后和藹看著他，笑道：

“真人今早丑時出關，聽完昨日事后，讓我帶你去見他，但我看你早早入定凝氣，所以在院中待了一會兒。”

陳衍連爬站起來，不好意思道：“太麻煩師尊了，直接叫醒徒兒便好。”

“若你恰好有體悟，叫醒你豈不是斷你心悟？斷人心悟與搶人機緣相差無幾，不可，不可。”

松風子輕搖頭，隨即再道：

“不過既然你現在醒了，事不宜遲，現在便去祿青峰。”

“是。”

霞光破霧映山青，松間鶴唳伴清風。

祿青峰中，望青崖上。

天日入秋，輕紗般的薄霧纏繞在峰巒上，煙波浩渺，奇峰上突兀鉆出崖頭探向外，像是山峰生出小手外探。

“真人！”

兩人駕云霧自山間而來，落在一道眺望層巒疊嶂、云海翻騰的身影背后。

松風子向前走了一步，輕聲道：“真人，我將陽兒帶來了。”

“嗯。”

那是位身形勻稱修長的黑發道人，他轉身看向陳衍，眼神落了一瞬。

陳衍回神。

他在大典之日見過這人。

“松原峰內門弟子蕭陽，見過真人！”

“起吧。”

一股和風將陳衍撫起。

隨后真人看向松風子，聲音溫和如春風：

“師弟，你收了一只好寅虎。”

“師兄謬贊了，劣徒不成器，還稱不上寅虎這么重的稱號。”松風子連拱手答道。

祿淵真人緩步走到陳衍面前，仔細看著。

只瞬間，陳衍感覺這目光將自己的外皮剝了開，只剩下具一絲不掛的靈魂，眼神如刀般一寸寸地刮過。

陳衍聽聞過許多傳聞。

知道煉炁真人煉化真炁后，便會衍生出莫多手段、無窮變化，后知后覺的斂收氣息，生怕這位真人從自己身上看出異樣。

比如藏在身體最深處的太極魚眼。

但祿淵真人已將眼神從他身上挪開，似乎沒有發現。

“煉己初期，資質尚可，但氣勢內斂不夠剛猛，也不霸道，確實不似寅虎。不過也好，夠用……”

祿淵真人略有深意地笑了一聲。

陳衍不敢回答，只低著頭。

松風子見狀，在一旁輕聲提醒一句：“師兄，此次是為了那毒鳴子……”

倏然，陳衍頓覺像是有無數根針緊緊抵著后背，傳來微弱地刺痛。

但只瞬息，如針刺的痛感消失，仿佛從未來過。

“呵，他倒是膽大。”

祿淵真人面色平淡，嘴唇微動。

“原看他們遁入左宿、給王家一個面子饒了一命，沒想到他居然敢在青葉麓下建廟宇、走神道、扎釘子。”

衣袍獵獵，烈風忽而作響，涼爽秋風吹打陳衍的臉龐。

周圍只安靜了幾息，卻像是過去許久。

直到祿淵真人再出聲：“松風，你留在山中，我帶你徒兒蕭陽去去便回。”

“遵命。”松風子拱手應道。

祿淵真人看陳衍一眼，當陳衍以為真人會有不一樣的御風方式、攜他一同在云間遨游掠行時。

只見祿淵真人手指懸空輕劃一下。

下一刻，他面前的空間猶如絲綢被利刃切割開！

一道透著幽幽黯光、足以納人進入的裂縫出現！

陳衍一怔，震撼不已，還未反應過來，一股力量便將他推向那道裂縫：“隨我進須彌界。”

須彌界？

陳衍進入裂縫。

只望見一片暗淡無光，死寂無聲。

身為煉己期的他在這里居然連探出靈識都很困難，只依靠著微弱的視界、看到身邊有祿淵真人的身影。

真人并無話語說出，只隨意在虛空中踏行兩步。

爾后隨意問道：“那月蟾廟在青葉麓下、應安村以東，是否？”

陳衍想了想，點頭。

“嗯。”

祿淵真人攜陳衍向南走了幾息。

隨后單手伸出，輕輕一劃。

那破開空間的裂縫再度出現，陳衍眼前陡然爆出亮光，再睜眼時已走出須彌界，面前景色大不一樣！

“這……這是，應安村？”

陳衍與祿淵真人站在云端，怔怔地朝底下手掌大小的田屋看去，再抬頭望望天，尚是清晨，未過多久。

他頭皮發麻。

從仲青門到應安村，即使他全力馭風也要花去一天時間。

而真人帶他進入須彌界中后才幾息時間？

這就到了？！

祿淵真人淡淡解釋一聲：“須彌界中無有空間之分，踏步間可千里亦可萬里，從仲青門至此地并不遠。”

陳衍喉間上下合動：“原來如此。”

真人再乘云向東，不消片刻，望見底下林間一條蜿蜒山道，山道自東北向西南，自山間到平原。

而在半途山道上，一間小廟佇立。

月蟾廟。

“果然是他。”

陳衍問道：“真人，需要我去引這月蟾出來么？”

那毒鳴子兩年前便是煉精大妖，雖不知什么原因變成了此地山神，但想來實力應該還在煉精化炁，不會差太多。

他曾聽師尊師兄都說過，大境界之間差距極大、且真人出關后連斬數頭大妖。

但陳衍未曾見過筑基動手，更遑論煉精及煉炁真人，他不知道其中差距到底在哪，也想象不到。

祿淵真人聽言，皺眉轉頭，眼神中充滿疑惑，看向陳衍：“他只是山神，難殺些罷了，為何要你去引？”

陳衍有些困惑。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

祿淵真人扭頭，不掐法訣亦不念咒，只掌心向上虛抬手。

“轟隆隆……”

頓時，轟隆隆的聲音從地底傳來！

陳衍低頭，望見以這山廟為中心，方圓數千米仿佛地龍翻身，隱隱出現極為可怖的虬結裂痕！

好似有雙握鏟的無形大手，生生將這山廟及底下的地脈一同剜了出來！

“轟！！！”

煙塵四散，大地震裂。

陳衍不禁肅目后仰，深吸一口冷氣。

他望見，以山廟位中心的大地被硬生生地拔起！如倒懸的小山峰，穩穩的向上抬升，懸在半空不再動彈！

這豈是人力所能為之！

忽然，那渺小山廟亮著光，從中猛然竄出一道綠影，飛上半空的途中傳出來一道尖邪狠烈聲音：

“萬死的祿淵子！我已在左宿成神，又不在你仲青境內！你為何來殺我！你怎敢來殺我！”

祿淵真人嗤笑一聲，不廢話。

虛抬的手一握。

砰！！！

倒懸的山峰驟然裂開無數縫隙，懸在半空中的毒鳴子痛喊一聲，面目扭曲，感覺有無數雙手在四周拉扯他，要將他直接四分五裂！

就在此時。

一道棕色身影破開須彌界而來：

“道友，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