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容棲月不見了，沈輝映已經猜到是誰做的。

他立馬出發去找萬芷如，生氣的卻不是萬芷如綁走容棲月，而是他說他會處理，她卻不給他時間，這是極大的不信任。

與之相比，馮婉寧和李姜閑幾乎快把這座小城給翻遍了。

“不行，咱再往城外去找找吧。”馮婉寧焦急拉著李姜閑的手，彼時天已暗下來。

“先回去休息，明日繼續找，現在天黑了，城外不好找。”

不好找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如今時局動蕩，倘若貿然出城遇到暴徒，別說找人，就連他們的安危都成問題。

馮婉寧雖然著急，但看跟著腿都快跑斷的李姜閑，還是點點頭。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今晚，棲月暫時是安全的。

天完全黑下來，容棲月抱著已經沒有呼吸的孩子，任由一頭青絲散亂不堪，臟兮兮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來。

她只一直用自己的臉貼著孩子，直到孩子的溫度一點一點消失。

孩子掉下來時，還有微弱的呼吸，她便脫下外衣細細擦拭著孩子的身體。是個男孩子，五官生得很像沈輝映，但他很小很小，小到不夠容棲月抱個滿懷。

她視如珍寶的孩子，最終死在她的急躁下，是她害了孩子，她這樣想著。

聽到外面有動靜，她也懶得抬眼，外面的一切，都與她沒有干系。

可她不知道，那外面站著的，是萬芷如和沈輝映。她若知道，一定會想沖出去與他們同歸于盡。

翌日清晨，馮婉寧與李姜閑正來到容棲月家門口，便看到有東西被從一輛馬車上扔下來。

落地時，還發出沉悶的聲響，不知道是什么。

“棲月！”

打開袋子一看，馮婉寧怒目圓睜，她慌忙捂住嘴巴，又一把抱住容棲月。

天殺的，這是誰干的！她要殺了他們！

“棲月……”縱使李姜閑是個男兒，也忍不住哽咽住。

沈輝映聽到動靜，一出來臉便實實地挨了一拳，后猛被推倒在地，李姜閑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和馮婉寧充滿恨意的眼神相比，容棲月顯得很淡漠。她倒是希望李姜閑能打死沈輝映，以解她心頭之恨。但估計，他還死不了。

“你為什么不保護好她，你當初娶她的時候是怎么答應我們的？”

他們自小一塊長大，李姜閑自然是把容棲月當親妹妹一般疼著。如今看到容棲月這樣，他心里怎會好受，于是便一股腦地把氣撒在沈輝映身上。

“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說會對她好，會保護她一輩子，如今這事，你作何解釋？”

“你說話，說話啊！”任憑他拳拳到肉，哪怕胸腔里嘴里盡都充斥著血腥，沈輝映既不喊冤，也不反抗。

這一幕引來了不少圍觀群眾，大家不明所以，但看容棲月的凄慘模樣，愣是沒個人出來勸阻。

“哎呀，這是怎么了，快別打了，放開，快放開。”

正巧這時，沈輝映父母回來了，沈母來不及卸下包袱，便趕緊跑上前七手八腳地阻止。

有些人見狀，也才幫忙將李姜閑拉開。

“有什么事進屋說，在這里丟什么人。”以為是李姜閑和沈輝映單純的矛盾，沈父板起臉，指責道。

待目光落在容棲月身上，這才恍然一驚，忙彎下腰去，顫抖著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棲月，孩子，怎么弄成這樣，快點，老婆子，快來搭把手把棲月扶進去。”

聽到沈父喊，沈母的目光才慢慢從兒子身上移開，“老天爺啊，這是怎么了？”

“還站在那里干嘛，快點過來把棲月扶進去。”沈母對身后的沈輝映招招手。

“爹，娘，這是你們的孫子。”容棲月的嗓子沙啞，卻足夠讓二老一怔。

“什——什么？”沈母不敢置信地開口。

孩子才五個多月，哪能在這個時候出生呢。

容棲月將緊緊護在懷里的孩子交給馮婉寧，馮婉寧接過，別過頭去狠狠忍住想哭的沖動，這才把孩子抱給沈父沈母。

可與其說抱，不如說是托著。

沈輝映上前來，瞥見那小小的與自己甚是相似的眉眼，踉蹌著后退，不敢再看。

“沈輝映，你不多看兩眼你的兒子嗎？你看他，長得多像你。你從前日日念叨何時才能見到他，這會兒我把他帶回來了，你不該高興嗎？”

容棲月聲音還是那般溫和，可溫和中又帶著絲清冷，沈輝映看向她，卻不敢直視她的雙眼，只一直低喃，“兒子…兒子…”

容棲月她懷的，居然是個兒子！可現在，孩子沒了。

“這，哎呀！”沈父看了一眼，捶胸頓足的，幾乎要暈過去。

“沈輝映，我知道這是你允許的，你等著，我一定會為孩子討回公道。”容棲月雖是強撐著，卻字字鏗鏘。

“什么公不公道的，傻孩子，你在說什么。”沈母抱著孩子蹲在容棲月身旁，流著淚問，這棲月莫不是傷心糊涂了，開始說胡話了吧。

“娘，您自己去問他吧。”她垂下眉眼，不想再多說一句。

收到馮婉寧的眼神指示，李姜閑一把抱起容棲月，徑直繞過沈輝映就要走。

“棲月，對不起。”

行至沈輝映身旁，他才幽幽開口說了這么一句。

“別道歉，我不需要，更不會原諒。”

孩子的仇，她一定要報。他和萬芷如，一個都別想跑。

“婉寧，把孩子抱回來。”

既然他們已經看到孩子，那也算對這兩位老人有個交待了，只是她的孩子，她必須帶走。

沈母有些不情愿，可孩子沒了，她深知做母親的有多傷痛，最終還是把孩子給了馮婉寧。

“孩子，雖然不知道輝映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但爹在這里，給你磕頭謝罪了。”

沈父抹把眼淚，顫抖著身子跪了下去。

“爹，您不必為他道歉，他做的事，就讓他自己來承擔。”

容棲月說完，三人迅速離開，只留下圍觀群眾議論紛紛。

“你說這容丫頭向來人好，要不是沈家真把她逼到絕境，她絕不至于如此絕情，哎！”

“才五個多月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擱誰誰受得了。而且，聽她說的，好像還和自己相公有關，這更讓人難以接受。”

“是啊，你看她那悲慘的樣子，多可憐啊。”

……

倘若她父母還在，肯定心疼死了吧。

走到半路時，容棲月忽然開口：“姜閑，婉寧，我們先不回去。”

馮婉寧趕緊擦干眼淚，這才敢看著容棲月，“棲月，你是不是想先讓孩子入土為安？”

這么小的孩子，他本來可以健康地降生在這個世界，享受屬于自己的人生，可是現在……

想著想著，馮婉寧的眼淚又忍不住了。

“婉寧，姜閑，帶我去衙門。”

“什么？去衙門，可是棲月你的身體——”馮婉寧知道她復仇心切，但還是擔心她這樣折騰，身體會吃不消。

“別擔心，我有分寸。”趁現在，沈輝映和萬芷如還沒有緩過神來，她一定要抓住機會。要是晚了，有些證物估計就要被他們銷毀了。

“快，帶我去衙門，我要報官。”她說得有些激動，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好，我們陪你去。”李姜閑給了馮婉寧一個眼神，讓她安心，后兩人一前一后，帶著容棲月往衙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