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孟老師翻著書,讓璩東才看正文中的結構,如章名、節名、各級層次是什么樣子的,字體、字號上有什么不同,哪些層次要做標題,單占一行,哪些層次不做標題,內容要接排;插圖是什么樣子的,圖名、分圖名是怎么排列的,注釋是什么格式,為什么要這樣規定;表格是什么樣子的,表名、表欄、表中文字、表注是什么格式,為什么這樣規定;公式是怎么表示的,注釋是什么格式;參考文獻是按什么格式錄入的;以及用斜體字母表示的物理量和用正體字母表示的計量單位的實例。
這些實例,使璩東才對《須知》中的抽象規定有了形象的了解。看得出,孟老師對于入門課是做了精心準備的,對編稿涉及的各個環節做了系統的梳理和形象的展示,使璩東才領悟了什么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入門課結束后,孟老師送了幾本開物出版社出版的圖書,有專著、教材和科技書,這是他專門從其他編輯那里要來的編輯質量好,格式內容齊全,可作為范本的圖書。
孟老師說:“編輯工作,是一項實踐性很強的工作,除了勤動手,還要多看書,看看別人是怎樣編稿的,這樣提高得快。這幾本書是很不錯的,有時間多看看。也不用從頭到尾地讀,要帶著問題看,比如圖表、公式什么的,看書里是怎么處理的,這樣編稿時就心里有數了。”
璩東才衷心地感謝道:“感謝孟老師抽出寶貴時間,高屋建瓴地給我上了一堂寶貴的編輯課,我聽了,收獲很大。這幾天,我看了《作者編輯須知》,雖然也了解了許多編輯知識,但畢竟沒有編過稿,如同紙上談兵,感受不深,更不成體系。今天聽了孟老師的講授和指示,如同撥云見日,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怎么個來龍去脈也清楚了,具體怎么用也明確了,基本上融會貫通了。課后,我會用心消化的,有問題再問孟老師,一定要把編輯工作做好,不辜負孟老師的心血。”
璩東才的表態,孟老師聽了很舒服。尤其“指示”二字,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指示”最常用的詞意是上級對下級或長輩對晚輩的工作部署,而璩東才卻用了另一種詞意:用手指點示意,用詞既準確有表達了對自己的敬意。孟臥云意識到,璩東才基礎不淺,日后必有長進。
璩東才表完態,孟老師就微笑著說:“今天就到這里吧。過幾天,主任會給你安排書稿的。看稿時,遇到什么問題,可以問我和維雄和徐老師,我們一起探討。教學相長,對編輯也適用。通過探討,可以彼此促進。這幾天沒事,就多學習,有問題就問我們,不用客氣,也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共同提高嘛。”
當時編輯室沒有專門的會議室或接待室,因此孟老師為璩東才講課,是在他的座位上進行的,璩東才拉來一把椅子,坐在孟老師桌前。蘇維雄和徐蘭都在場,他們既可以聽,也可以做自己的工作。待講課結束,璩東才走回座位時,兩人都微笑示意,璩東才也回以微笑。看得出,他們對璩東才的表現也是認可的。
六
過了幾天,蔣主任給了璩東才一本稿子,讓他編輯。這是璩東才當編輯后,看的第一本稿子,稿名叫《軟土地基處理》,是一本教材。
通常,教材的書稿質量較好。因為教材有成熟的內容和架構,編寫的老師一般都寫過書,有寫稿經驗,文字表達水平也屬上乘,是新編輯首秀理想的稿子。
蔣主任囑咐璩東才,第一次編稿要認真,打下作風嚴謹的基礎。編稿中有疑惑,要多向孟老師請教。
拿來書稿后,璩東才便來到孟老師桌前,將蔣主任的話,說給了他,并請孟老師予以指導。
孟老師看了看稿袋的體量,就估摸出此稿大約在20萬字左右,再一看稿袋上的書名,就知道稿子不會太復雜,就問主任要求多長時間看完,璩東才回答“兩個月”。孟老師略加思索,便說“時間很充裕”,隨即具體指導道:“拿到書稿,不要上來就看。要先翻看全稿,了解全書結構。根據全書情況,確定層次結構,比如:章、節、一、(一)、1、(1)、1)等,在夠用的情況下,層次盡量的少,以便簡潔清晰;此外,再看公式、圖表的表達格式是否一致,如果不一致,看哪種形式的多,就向哪種統一,這樣修改量就少。其他形式的表達,也這樣處理。如果上來就從頭加工,看到中間有時會發現層次不夠用了,再從頭去調整,修改量就大了,稿面也顯得亂。”
璩東才照此做了。從中發現,書稿情況果如孟老師所說,存在因章節內容多寡不一而產生的層次不同的情況,同類內容的表達,也多有不一致的地方,如果不掌握全稿情況,定會出現修改雖然局部合理,全稿去不協調的情況,回頭再改,要多花很多工夫。
璩東才暗嘆孟老師的經驗和功力,孟老師的指導,使自己在工作之初,就少走了不少彎路。從此,在孟老師的引導下,學會了先整體再局部的工作和思想方法。
開始加工書稿后,璩東才又感受到了編輯的另一個特別之處,編輯改稿時,用的是紅筆,與皇帝的“朱筆御批”是同樣的待遇。璩東才的第一感覺,這大概也是為了彰顯編輯的神圣吧。但轉念一想,李總編不是講過嗎:編輯職業是近現代才產生的,那時帝制已進入了歷史垃圾堆,沒有皇帝了,顯然談不上與皇帝同待遇的問題。究竟怎么回事呢?璩東才不免疑惑了起來。
有一天,璩東才在辦公室說起了自己的疑惑。
蘇維雄不以為然:“編輯用紅筆,習慣罷了。跟‘朱筆御批’沒有關系。反正鋼筆也好,油筆也罷,顏色就是紅、藍、黑三種。”
璩東才并不信服:“那為什么不用藍筆、黑筆,偏偏用紅筆呢?”
蘇維雄自然回答不了:“這個說不清楚。可能最初恰好用了紅筆,總之就是習慣而已。”
孟臥云說道:“小璩這個問題挺有意思。令我想起了老師。老師批改作業時,用的也是紅筆,跟我們一樣。”
大家覺得孟老師的話更有意思,一時都望著他,聽他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