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速增長期面臨增速“下臺階”風險
回首內顧,時光荏苒。始于1978年的改革開放,使中國實現了40多年的經濟增長。中國經濟崛起是20世紀下半葉到21世紀初全球最引人注目的經濟現象,也是形成當前全球經濟發展格局的重要塑造力量。但是,當前的經濟發展形勢表明,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期已經結束,并實質性地步入了潛在的中速增長期。同時,逐級而下的經濟增長趨勢表明,實現中速增長也絕非易事。
經濟中速增長的本質意義在于,投資驅動型經濟增長將轉向主要由消費拉動,特別是由內需作為基本動力。不同于投資增長與出口導向聯動的增長動力體系,以消費為主導的內需驅動型增長模式,難以支撐經濟增長繼續保持在高速軌道,同時,這也是經濟發展從重視量的增長轉向更注重質的提升的契機。當然,保持合理的經濟增速始終是推動發展的主線,也是尚未實現共同富裕的發展中人口大國所必須堅持的目標。
世界政治經濟環境的變化,正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經濟發展。自2001年“9·11”恐怖襲擊事件及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世界發展進程就逐漸偏離了原有航向。意識形態沖突、大國競爭和地緣政治矛盾深刻改變了中國經濟的外部環境,正處于轉型升級期的中國經濟,除了承受著中美貿易戰的壓力,還面臨技術封鎖持續加碼,以及鼓吹“脫鉤斷鏈”和所謂“去風險化”的挑戰。當前,全球經濟深陷衰退壓力,以及俄烏沖突所引發的經濟撕裂之中,我們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受內外部因素影響,中國經濟增長也正處于大轉折時代。
早在2013年,中國政府就做出了經濟發展已進入“三期疊加”階段的判斷,敏銳地意識到經過30多年快速經濟增長,國民經濟積累了諸多矛盾和問題,并已成為制約經濟繼續快速增長的重大瓶頸,確認經濟已步入潛在中速增長的新常態。依據此判斷,國家推出了一系列重大改革舉措,涉及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金融體制改革到國有企業改革等眾多領域,政府著力穩增長、調結構、促轉型和防風險,努力保持經濟運行處于合意區間。
為繼續推動經濟可持續增長,2020年4月,國家提出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加快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是適應國內外環境發生顯著變化大背景下,推動中國開放型經濟向更高層次發展的重大戰略。2022年4月,國家發布了《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提出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這是中國經濟外貿依存度從2006年的67%下降到2021年的32%后,國家推動經濟實現“雙循環”,尤其是著力實施內循環發展戰略的重大決策,標志著內部需求、內部市場將成為推動中國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力量。
但不可否認的是,中國的發展轉型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經濟增長的腳步日漸沉重。2022年受疫情沖擊,經濟增速回落,同年第四季度調整疫情防控政策后,盡管給經濟增長帶來較大的正向作用,但仍沒有能夠完成5.5%的年度經濟增長目標,全年GDP增速只有3%,這是中國經濟多年來從未遇到的困難局面。
隨著疫情基本退去,社會生活轉入常態,經濟增長也得以恢復,2023年上半年GDP增速達5.5%。然而,經濟復蘇的勢頭并不穩固,在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中,盡管消費已成為增長的最大動力,但消費復蘇勢頭正在走弱,除了服務消費保持較好增長態勢,商品消費尤其是大宗耐用商品、房產等需求增速不佳。與此同時,投資增長呈現疲態。2023年上半年,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長3.8%,明顯低于2022年5.1%的增速,特別是民間投資增長疲弱,增速只有1%。出口受到外部經濟環境影響出現回落,第二季度出口增長-1.6%。因此,消費增長不及預期,民間投資信心不足,出口增長緩慢甚至收縮,就業壓力進一步增大,16~24歲勞動力調查失業率達21.3%,這些都顯示經濟增長失速風險正在增加。
因此,中國經濟發展的內外部環境、資源稟賦和配置條件已然發生重大變化,即使要實現潛在的中速增長目標,也并非易事。經濟增長呈現“下臺階”式的下行趨勢,這確切表明經濟增長已步入轉折時代。這個時代的增長有幾個突出的特征:一是傳統經濟增長動力出現實質性衰減,并有加速趨勢;二是資源要素約束強化和資本產出效率衰退加快;三是制約增長的各類結構性問題日漸突出,并成為抑制增長的主要矛盾。要實現經濟中速平穩增長,須防止增速下滑出現“過沖”,并演變為常態化,避免經濟跌入自我緊縮的下降通道,形成螺旋式慣性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