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首禮倒是行的很端正，像是專門學過的樣子，但任誰都聽得出來，歌且謠的聲音還在發抖，聽著怪可憐的。

祈安剛想讓她起來，一旁的羅以學卻先失了神驚呼出來。

“歌姑娘！”

歌且謠抬起頭看了一眼羅以學，低眉順眼的謙聲喊了一句。

“羅大人。”

祈安也因而順勢看到了歌且謠的正臉，雖然發絲凌亂，身著布衣草鞋，手上和臉上也都有些細微的傷痕，不過看得出來生得好看，是個美人。

“認識？”

祈安饒有興趣的開始提問羅以學，想一探究竟。

“我……的確與歌姑娘相識。”

羅以學回話的聲音越說越小，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紅了起來，也不敢抬頭看向祈安。

倒是歌且謠見狀主動開口解釋了一切。

“回六殿下的話，直到去年，民女都在春曲樓中當歌妓。”

聽到春曲樓和歌妓這兩個詞，祈安露出一臉了然的神色，多半又是話本中那般絕美歌妓與世家子弟的經典故事。

“為什么是直到去年？”

這話是多凜問的。

那就多半是羅以學收到旨意要遠行赤贊，臨行前覺得許久見不到歌且謠姑娘，也不愿她再唱曲子給其他客人聽，幫她贖了身帶回府里養著吧，祈安在心中暗自猜測道。

“這……”

歌且謠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和盤托出，先朝著祈安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民女求六殿下救救民女吧。”

歌且謠這頭磕的扎實，祈安挑了挑眉覺得有點意思，羅以學就在她身邊她不沖著他說話，那看來不是羅以學。

“出什么事了？”

歌且謠這才娓娓道來。

“民女本是春曲樓的歌妓，去年臘月，一醉了酒的富貴客人說要納民女為妾，民女不愿，他便在店內鬧事，沸沸揚揚間，是四殿下出面替民女贖了身平息此事。”

“事后，四殿下還讓民女住進了城外的一座小農宅中，后來不知怎的，十日前此事被四皇子妃大人知道了，兩人在大皇子辦的春日宴上起了爭執。”

“當晚，四殿下身邊的一名隨從來到農宅告知了我此事，勸我離開，若是日后遇到了四皇子妃可能要遭許多罪，民女自幼在春曲樓中長大自然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只是四皇子妃，似乎還沒對民女消氣，想要抓民女回去審問，民女害怕，一路躲躲藏藏卻還是被四皇子妃手下的人追趕，這才有了您剛才看到的樣子。”

“民女自知難得四皇子妃大人諒解，但民女也捫心自問，民女對四殿下只有感激之心絕無男女之情，還請六殿下垂憐，幫民女和四皇子妃美言一二，給民女一條生路吧。”

事情的大概確實和話本子里面說的差不多，就是故事對象和結局和祈安設想的不太一樣，不過不要緊。

既然天意讓她遇到了這樣的落魄美人，那先留在身邊，說不定日后有用得上的時候呢。

“就算本宮答應你好了，可此處距離皇城約莫還有五六日的行程，你如何保證這五六日內，自己不會落入四嫂的人手中？”

祈安故意問了歌且謠一個她無法回答的問題。

的確，歌且謠孤身一人又手無寸鐵，能躲藏好避開四皇子妃手底下人的追捕自然是幸事，可誰又能保證絕對呢。

“這怎么保證啊。”

多凜沒忍住插了句嘴，被祈安不帶表情的望了一眼，自覺噤了聲。

歌且謠已經過了好幾天心驚膽戰東躲西藏的日子，知道個中滋味，聽完祈安的問題和多凜的話，實在是答不上來。

“你既然說不出話，那本宮給你兩個選擇，一：你既然與羅大人相識，便先由羅大人照料，本宮擇日會安排你到高景仁和四嫂面前，你們當面都把話說清楚，你可愿意？”

禮部出身的羅以學其實現在應該制止祈安直呼四殿下名諱，不過他聽了祈安的話后只是連連點頭，說自己愿意做歌姑娘的依靠。

歌且謠沒有心動，她從小在春曲樓里長大，不是沒有見過越描越黑的時候，或者就算當下顧忌著臉面說了好聽的場面話，事后翻臉不認賬的情況也比比皆是。

而且退一萬步說，羅大人對她很好，她不能白白讓羅大人也卷入這趟渾水。

“民女不愿。”

歌且謠小聲拒絕了祈安的第一個提議。

“那第二個選擇，你就此跟著本宮，本宮可以護你周全，本宮如今回宮，手下可以有一個貼身侍女的位子。”

歌且謠萬萬沒想到第二個選擇是這樣的選擇，須知昭云大將軍和六殿下一同攻破了赤贊擴張慧國土地一事早就傳遍了慧國上下，圣上也因此詔了六殿下回宮，此刻祈安正是在慧國上下最得民心之人。

若是能跟著六殿下的話，定然不用再過上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兩個選擇的差距實在是大，歌且謠幾乎沒有猶豫，便直接答應了下來。

“先去找伯淵診個脈吧，若是身體并無大礙，等下便整隊繼續前進了。”

歌且謠并不知伯淵是指祈安身后的哪位大人，不過紀伯淵已經貼心的拿著掛在馬旁袋子里的診包翻身下馬，對著跪了許久的歌且謠點頭示意了一下，為她診斷起身體來。

歌且謠的身體其實沒什么大礙，只是精神過于緊張有些思慮過度的痕跡。

為了緩解歌且謠的不安，紀伯淵沒話找話的開始轉移歌且謠的注意力，想減輕她的壓力。

“在下紀伯淵，行醫多年，卻是第一次遇到歌姑娘這般少見的姓氏，名也特別，不知是哪兩個字？”

“紀大夫說笑了，實則民女是孤兒，被春曲樓收留才能活到今日，這名字是媽媽見我嗓音不錯，又偏好音律給我起的。”

一旁等著紀伯淵診脈結束的祈安聽到這里有些意外，原來歌且謠這個名字是春曲樓媽媽給她起的，確實符合歌妓的身份。

“那給你換個名字？”

祈安加入了這場對話，與此同時紀伯淵診斷完了歌且謠的身體，告知祈安歌且謠的身體并無大礙。

“好啊，請六殿下賜名。”

紀伯淵的話本就令歌且謠安心，祈安的話更是讓歌且謠有了精神，笑著望向她。

祈安在這一瞬間理解了為什么高景仁愿意付一大筆的贖身費，甚至還要和大理寺卿之女出身的四嫂段柔雨在春日宴上吵架。

“會唱伶俐曲嗎？”

“會。”

“唱兩句。”

歌且謠張口就來，確實是一把難得的好嗓子。

“聲如美玉，以后便叫瑤瑤如何？瓊瑤仙境的瑤。”

祈安想了想，想出一個瑤字，這樣也與她原來的名字不會相差太多，讓她一下子不適應。

“那瑤瑤就謝過六殿下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