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宮
- 世人多用祈安殿下形容勵精圖治
- 晴云半山
- 3253字
- 2024-07-02 18:17:04
祈安知道文美人正偷偷看她,也知道文美人正等著聽她的拒絕。
整個事其實不復雜,父皇教得對,文美人確實還是在打自己的主意,而且她是想不顯山不露水的先讓自己開口抗旨。
她在套話。
若抗旨成功,自己得以繼續留在宮中,那對文美人來說今日隨父皇一同前來明鳳宮已經搶占了一步先機,很大機會能爭取自己養去文華宮。
對還是美人之位的文美人來說,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晉升位份機會。
若抗旨不成,江公公進屋以前屋內沒有說話聲,那些抗旨的話都是自己說的,對外說起來文美人全程沒開過口,她自然能夠全身而退。
抗了圣旨后的所有風險和后果都將由自己擔著,整件事對文美人來說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
父皇的讓她退下的話還不過兩柱香前,母后的教誨也言猶在耳,祈安直起身子抬起頭,已經做出了選擇。
“祈安領旨。”
聞言,江公公先扶著祈安站了起來,然后又恭謹的對文美人道。
“文美人,如今出了此等大事,后宮皆需換著素服,您也快回文華宮里換身衣服吧,不然再晚些被其他人看見,可要說您不敬了。”
文美人的神色換的很快,只一瞬便從些許期待之意變成了哀哀之情,對祈安和江公公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后便離開了屋內,再無半句話講。
而見文美人走遠了,江公公這才倒了一杯熱茶遞給祈安,明著說話。
“圣上極哀,方才與您說了重話,還請六殿下切莫因這事更傷心一分,保重鳳體為主啊。”
祈安接過熱茶卻不急著喝,只是來回轉著當暖手用,聽江公公慢慢跟她說話。
“太醫院和禮部的人都已經來了,圣上對皇后娘娘這事心中有疑,現在正單獨和王太醫說話。后事禮部已經接手,會循宮規安排,老奴現在更擔心您,皇后娘娘這事突然,您出宮這事來的更突然,依著圣上的意思,您午后便要出發了。”
聽到父皇已經在問王太醫,祈安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平了一些,只要父皇覺得此事古怪,查出母后這病的問題在何處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是祈安更想留在宮中親眼見證那歹人被揪出來。
不過如此以來,就還剩一個問題。
“江公公可知道父皇為何突然讓我出宮?”
“奴才愚鈍,不敢揣測圣心。只是奴才想著,圣旨上說讓您去北游,北游是皇后娘娘的故鄉,是武懷王的鎮守的邊疆,那您此去北游,想來一是讓您和外祖共敘爺孫之情,二則您離開了這傷心之地少些哀思,到了北游還可慰武懷王喪女之痛。”
三則是可籠絡北游之地的民心,讓百姓歌頌圣上仁善,體恤武懷王,心系北游百姓,在清玨皇后崩逝之后仍舊掛念北游。
如此一來,就算和北游之間沒有清玨這層姻親關系,靠著讓祈安去北游外祖家一事,北游民心還是會向著天子,而那些想要策反北游軍叛變改朝換代的反賊勢力,也成不了氣候。
這第三點是路衡帝自己的權衡,也是他覺得最重要的一點,要江山永固。
江公公沒坐到那把龍椅上想不到這一層,自然也就說不出來這些。
而祈安只知道江公公跟著父皇已經許多年了,不僅揣摩圣心是一把好手,說話做事更是極有分寸,現在跟自己悄聲說了這么多,那應該大差不差了。
“好,知道了。”
說完這話,祈安才喝下了江公公倒的茶,已經涼了不少,但茶香仍在。
“那六殿下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就回去圣上身邊伺候著了,您自己要多多保重啊。”
語畢,江公公行了禮下去,祈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繼續轉著杯子開始想問題。
如果梨花的話是對的,王太醫的診斷是對的,文美人的分析也是對的,那就說明歹人在下毒的同時還買通了司天監謊報天象。
林大人雖不是司天監一把手,但也在司天監任職了二十余年,如今已是從四品大臣,想要買通他的一張嘴,除了要送上金銀珠寶美女歌舞,恐怕還得位高權重恩威并施,才能讓林大人做這種一旦被查出就滿門抄斬的事。
要與后宮相關,又要家中勢力足夠強大能收買林大人。
不行不行,這樣算起來人也太多了,前朝官大一級壓死人,而后宮里各位娘娘的勢力就更復雜了,不是尚書家的女兒就是將軍家的妹妹,能比從四品高的官階和門第不勝枚舉。
祈安一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一邊換了個思路,假設先不考慮文美人所言,依照梨花的說辭和王太醫的診斷,這種毒表面上看起來是寒癥但實則不能用醫治寒癥的辦法去醫,那后宮中家世與醫藥相關的,就只有崔婕妤,禮昭儀和候貴人。
崔婕妤的祖父是前朝太醫,因此她也頗懂醫理,不過她父親沒有參加科舉,只是在皇都里開了家醫館行醫,如今在朝廷上沒有什么勢力,想要下毒是有可能,但還要去收買林大人就顯得很難了。
禮昭儀的父親是南城太守,南城地質獨特,適宜各種毒草與藥物生長,據說為了能平安活下來,南城子民人人都精通藥理,連小小三歲孩童都會分辨上百種毒物與藥物,如果是禮昭儀下了毒再去收買林大人,推測起來是行得通的。
候貴人雖然自己不通醫藥,但她的哥哥如今在東海海防做太醫校尉,遠洋寒冷,與極寒之物打交道也算是日常,母后的毒又與寒癥有關,她哥哥制好了極寒毒物給她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是禮昭儀和候貴人下的毒,是何時下毒,何處下毒,又是為何要下毒呢?
祈安不是很有頭緒,雖然她有時在宮宴也看的出來宮里這些娘娘們互相之間爭寵爭得厲害,但她見到六宮嬪妃的時候,各宮娘娘都對她和顏悅色的,或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嗎?
思忖間,宮婢來報二皇子景渡與五皇子景禛到了殿外,不知六殿下現下是否愿意見見他們。
“好。”
祈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點了點頭讓宮婢去請人進來。
外面的風雪似乎又大了一些,祈安坐在座位上沒動,只是伸手拿壺給兩個哥哥倒了茶。
“小千。”
景禛先進的屋里,一邊走就一邊喊著祈安的小名,因祈安二字連在一起念快了與“千”字同音,父皇母后和幾個哥哥私底下都會以“小千”稱呼她,即為“小祈安”。
“皇后娘娘崩逝父皇下旨讓你離開皇都的事是真的嗎?”
景禛話說的很急,臉上全是擔心的表情。
“是,五哥喝口茶吧,外面風雪大你身上都是寒氣。”
說著祈安就把面前倒好的茶推了一杯出去,絲絲蒸騰而上的熱氣消散在空氣中。
“這喝什么茶啊我……”
景禛連坐下來的意思都沒有更別說喝茶了,只是來回踱步準備跟祈安繼續說說這事。
“景禛。”
景渡繞過屏風走進來之時打斷了他,隨后眼神示意景禛先別說話,自己往祈安對面的位子坐下來。
“哭過了?”
“哭過了。”
祈安點點頭回答道。
“啊……小千……”
景禛這下心疼地站在祈安身邊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嘴上卻說不出什么話來。
祈安簡單給他們梳理了一下一早上的經歷,不過省略掉了梨花、文美人和江公公后面說的話。
景渡聽完倒是點點頭,放心下來的樣子。
“哭過就好,只要不是一味沉浸于痛苦之中就好。”
景渡的母妃是在生下景渡后不久去世的,那時路衡帝都還只是個皇子還未登基,雖然景渡因此養在了太后身邊也還是錦衣玉食,但喪母之痛他一直在他心里。
如今祈安也失去了自己的母親,這方面他確實有些同樣的感慨。
“我不知道父皇為何讓你出宮,只是你走了的話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
“出宮?流放吧。”
景禛插了一嘴,被景渡和祈安兩個人同時敲打了一手,還要被教育道。
“宮里可不能這樣亂說話啊。”
“這話可不能再說給別的人聽到。”
屋內原本有些悲傷的氣氛戛然而止,只留著景禛尷尬的點了點頭。
景渡見他確實收斂了,便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
“進來之前已經看到太監們在搬東西,想來會備齊你一路上需要的東西,這個是調和丹,你出去山長水遠難免會有不適的地方,若不舒服了就吃一顆,從前去皇都外祭祖之時我看太后有不適也是吃了這個就平心靜氣,你帶著吧。”
景禛見狀乖巧的一步伸出手幫祈安接過小藥瓶放到桌子上,以示友好。
“我聽到消息就過來了沒給你帶東西,這個你收起來,等你回來我給你準備禮物好不好。”
其實他們能來看一趟自己就已經很好了,祈安也沒想要景渡和景禛什么東西。
“好,謝謝二哥,也謝謝五哥,祈安知道了。”
午膳過后江公公來接祈安去西北門出宮,祈安沒有動身,只是問他父皇在做什么呢。
“回六殿下的話,科舉將近,殿下這會兒正和吏部的幾位大臣在勤政殿商談科舉題目之事。”
是了,春日將近,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而后又是殿試,前朝政事從來沒有空閑下來的時候。
祈安不是不知道科舉的意義,國事體大,自幼她聽母后用這句話跟她解釋過無數次為什么父皇不會來明鳳宮,而她也不能去勤政殿找父皇。
這次父皇也沒有來,但沒有母后在她身邊勸慰她了。
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后,祈安克制住了自己對父愛的期待。
“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