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峰中學和首都中學

頂級高中無疑是未來精英的培養基地。本研究的主要田野考察地——頂峰中學和首都中學，便是兩個典型案例。20世紀初建校的頂峰中學是傳統名校。由于學業成績極為突出，媒體曾將其譽為“神校”。首都中學則是一所首建于毛澤東時代的新興學校，近年來排名有飛躍性提升，已成為國內的“超級高中”之一。首都和頂峰都分設國際部和國內部，為選擇出國和留在國內的學生提供有針對性的培訓。這兩所學校的課程安排及學生日程表趨同，學生高考成績優異，申請美國大學的成功率也相當可觀。

學校的任務是培養精英，校園的整體氛圍也相當精英化，盡管兩校略有不同之處。頂峰中學占地6公頃，位于北京市中心。地處繁華街區，整座校園卻仿若一個秘密花園。學校大門的石墻與主教學樓的大堂里都刻有校名，校門口停放著自行車，樓內設有一架鋼琴。國內部和國際部的學生們在校門旁的一座白色混凝土建筑里上課，38六邊形教室裝修簡約而溫馨。教室墻面的上半部分為白色，下半部分則被刷成了淡藍色。陽光和煦，透過暖橙色的窗簾打進來，每間教室都有四面窗子，兩面朝外，兩面朝向走廊。最前方設有黑板與一塊小屏幕，后墻上是張貼考試成績和榮譽事項的公告板。頂峰中學通過能力分級機制來區分最優生與其他學生。在我訪問期間，高三實驗班的成績極為突出，打印在A4紙上的榮譽證明貼滿了整面墻。在其他教室，班長會把每門科目的重點釘上去，提醒同學們不要犯常見的錯誤。精心布置教室的老師往往遵循極簡主義的方針。一位數學老師在黑板旁邊的角落擺放小小的塑料圣誕樹來慶祝圣誕節，這棵樹一直保留到第二年6月學年結束時。一名語文老師在公告板下擺了一個放有中國經典小說的書架，公告板上則寫著“安靜”兩個大字。確實，頂峰中學無論上課時還是課間休息時都很安靜，很少有人在走廊里聊天，即使交談，人們也都壓低聲音。

頂峰中學的校園好似一座博物館，展示著中國傳統建筑與藝術珍品。雖然主教學樓為白色混凝土建筑，但其他建筑皆始建于20世紀初。行政辦公場所是一座紅墻四合院，旁邊設有小小的人造池塘，水面架設著石橋，通向竹林環繞的亭子。不遠處有一座更大的池塘，成群的金魚在水中暢游。走進校園深處，若是天氣好，能看到學生們坐在綠樹成蔭的長廊里讀書。這條長廊連接著兩座綜合活動樓，其中一座的大廳中放置著一套編鐘39和一架三角鋼琴，另一座則設有3米寬的仿制渾天儀，四條黑色石雕龍共同支撐中央的空心球體，氣勢非凡。藝術品更是隨處可見，主樓大廳的三面墻上掛有二十多幅書法作品，教室外的走廊上滿是書法標語，鼓勵大家專心備考。二樓有標語寫著：“全面卓越，迎戰高考，服務國家，回報父母，實現職業夢想。”陽光下，一座1.8米高、展現青少年拔河情景的金屬雕塑裝點著田徑場。校園各處的草坪上還散布著其他紀念雕塑，迎接著在校園里漫步的學生、老師和訪客。

頂峰中學西南大約一小時車程的地方，坐落著首都中學。這所學校約有4000名學生，初、高中生各占一半，共享約16公頃的校園。首都中學位于城市邊緣，環境奢華，有著強烈的國際氣息，與周遭的環境對比顯著。大門前，一座4.5米高的紅色公共藝術品展示著學校的校訓。經過安全檢查站，迎面可見國際部新修的白色大樓。樓內入口處有一面電視大屏，循環播放著學生們的申請結果。懷著對學生成就的贊嘆之情，我經過學業顧問的辦公室（外籍顧問的辦公地），來到墻上飾有數十面外國國旗的大廳。大廳的中央是一臺地球儀，大得需要兩人環抱。白色瓷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爬滿了郁郁蔥蔥的綠植，這也是整座樓唯一不那么“國際化”的裝飾。在我拜訪首都中學期間，學生教室位于二樓到四樓，樓內到處是鼓勵學生在教育競爭中頑強取勝的裝飾元素，比如走廊上的印刷標語和二樓中央墻面上的大幅世界地圖。地圖上標出了北美和歐洲的十六所大學，它們正是學生們的目標，包括五所美國學校，即麻省理工學院、斯坦福大學、哈佛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和耶魯大學，其中哈佛的名字被加粗放大。在大西洋的另一邊，劍橋大學也被用較大的字體標出（但沒有加粗），另外還有牛津大學和倫敦政治經濟學院。除此之外，還有幾所其他西方國家的學校。

走出國際部，我要穿過操場才能來到標志性的國內部。首都中學的操場由大面積草皮鋪成，附近建有石亭、大禮堂和體育館。國內部由三座五層高的紅磚建筑組成，它們俯瞰著樹木環繞的花園，這是專門模仿哈佛校園而建的。每幢樓都設有一間學生自習休息室，紅木地板踩上去吱吱作響，上面背對背地擺放著幾十把一米多高的藍灰色絨布沙發椅。國內部與國際部的教室沒有差別，正方形的教室里整齊擺放著三四十張白色金屬書桌，拋光的米色瓷磚反射著屋頂的燈光。教室的前方是整面墻的黑板，嵌有平板電視，右側擺放著長長的書架，教室的前后角落里設有兩個教師書桌。與頂峰中學一樣，首都中學的老師也根據自身科目的特性裝飾教室。學校對裝飾風格幾乎不做整體要求，因此每間教室的裝飾從奢華到樸素各不相同。一位生物教師將教室改造成了“溫室”，窗臺上種滿了花草，屋內各處擺放著花盆，墻上掛著一幅人體血液循環圖。一位語文老師在墻上貼滿了世界地圖、歷史事件表和學生的考試成績及排名，沒留下一點空白。一位英語老師為書架填滿英語小說和詞典，將教室改造為小型圖書館。相比之下，一位數學老師只將測量工具放在書架頂部，其他空間留給學生擺放書和試卷。

校園的盡頭是食堂。食堂類似于美國的美食廣場，設有數十個窗口，學生們可排隊享用每日特色菜。而盡管看起來選擇很多，但許多學生并不滿意，他們抱怨菜色過于單調。上課時間，校園一片寧靜。而到了課間休息時，學生們的聊天聲就充滿了走廊，他們大聲與其他班的朋友們打招呼。首都中學的學生精力充沛，老師們經常需要大聲呼喊才能阻止他們在走廊里奔跑。

簡而言之，頂峰中學以建筑古雅、文化品位高和歷史文物豐富來展現精英特質，學生在寧靜的環境中學習，磨煉從容不迫的品性。而首都中學以其宏偉的景觀與國際化氣息彰顯精英風貌，精英學生在色彩明亮的國際化建筑之間自由漫步。兩所學校各具特色，但相同的是，學校都與周邊環境有明顯的區別。正是在這樣的校園里，中國的未來精英為參與全球競爭而接受培訓，第一步是考入國內外頂尖高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