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止住二婢,父女倆一言不發,緩緩向銀杏林邊走去。
“外戚、宦官一言竟可左右立儲大事!朝政晦暗,不問可知了。”良久,淑柔輕輕的說。
“你也看出來了。”沈源嘆了口氣,沉重道:“今上登基已有二十五年。表面上雖是一番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實則國庫虛耗,朝中黨爭激烈,邊疆與諸鄰邦摩擦不斷。”說道此處,見左右無人,壓低了聲音敘道:“今上生母端寧皇后本為唱家女子,因深受圣寵,得以獲封皇后。當時朝中物議紛紛,臺鑒君聯名直諫,不可使賤者大貴。先帝大怒,貶逐了十幾位覲見的御史。最后還是太后下了懿旨,立后之事方才得攜。卻也是飽受詬病。端寧皇后經此一事,整日里郁郁寡歡。當了不到三年的皇后,就撒手人寰了。臨終之前口里還反復念著"不可使賤者大貴!不可使賤者大貴!"。”
淑柔倒吸一口涼氣,“那今上與御史臺豈不是勢同水火!”
“正事。今上初登大寶,便已隆重的禮節為生母加嗜,且對端寧后加厚加封賞。又耗費巨資建了大大小小數十所寺院給母親祈福。以李純譽為首的御史們自是據理力爭、屢屢勸見。今上大怒,嚴責李純譽等人罔顧人倫,不忠不孝!李純譽流放嶺南,三月后死在途中。其余諫言御史則是或貶或殺”。又借題發揮,株連之人不可計數。朝堂為之一空。今上順勢啟用大量寒族子弟,又令端寧皇后的衛氏一族出任要職。后來,衛氏族人日益驕恣,今上便也不再姑息,盡逐衛氏。以當今皇后的吳氏一族代之。”
淑柔忽的想起一事,“女兒記得建寧侯夫人似出自吳氏?”
“侯夫人乃皇后的族姐。”沈源冷冷道。淑柔知父親因馮夫人提親未遂之事,對其甚為反感,連帶著厭惡其娘家。忙轉了話題,道:“那與立儲之事有和相關?”
沈源道:“本朝選官雖不似隋唐那般及重閥閱,但也以世家子弟為先。寒門子弟沒有根基,驟得提拔,自然對今上唯唯諾諾、感恩戴德。那便再無力量可以約束朝廷!詔令發下,再無阻滯。近年來,宦官日漸得勢,中外莫不側目。你想想,魏元朗年少才高、深沉謙謹。且今上也欲重振朝綱,這般勢微無絕的宗室,被選中應是不出意料的。那他將來要面對的政治環境必然萬分兇險!先不說今上速來苛刻多疑,就說眼前,朝中二王也定視之為眼中丁、肉中刺。一步差池,便是萬劫不復!他身邊之人豈能豁免!”
見女兒默默不語,似有所動,接著勸道:“你母親臨終之時,我答應過她,待你及笄,便從趕考的年輕士子中選一位招贅為婿。我
不求什么尊榮富貴,只愿我的掌上明珠能一生平安喜樂。為父的話你可明白?”說道此處,語音發顫,不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