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緩緩的敘道,仿佛回到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時代。
“那一日正直暮春,風(fēng)和日暖,皇都的煙柳已染上了新綠。我和王圭金榜題名、白馬夸街好不得意。許多名門閨秀也紛紛加入此盛況。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她—建寧侯府的馮大小姐。他一身白衣勝雪,手執(zhí)紈扇,獨立花陰之下。那般不與群芳同列的超逸出塵,即使時隔數(shù)年仍令我記憶猶新。王圭當(dāng)時便被她迷住了。只苦于無人引薦。于適我二人便佯做觀花,來回的在花陰周圍逡巡。有好事者察覺我二人之意,于適托了相熟的女子引薦。無非是為了我們是新科的進(jìn)士,為以后仕途所計罷了!那邊傳過話來請我們過去,王圭卻忽的有些情怯,于適我只得上前與馮大小姐攀談起來。談了幾句,我就發(fā)現(xiàn),此女言語志量非俗,舉止從容大方,全無一點兒侯門貴女的驕態(tài)。這時王圭方加入我們的談話。馮大小姐見他英華俊秀,意氣飛揚,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我三人相談甚歡,無非聊些京中的詩畫風(fēng)物等語。她又將身邊的小妹引薦給我們。你見過的,就是現(xiàn)在的侍郎夫人?!?
婦女二人一陣驀然,李氏挨著雕花窗子上,只廳的屋內(nèi)沈源接著敘道:“這時候有侯府的車來接姊妹兩回去。于適我四人行禮作別。我因父祖曾在御史臺任職,京中自有房舍。便留了王圭住在我家。我二人回到家中,還未歇的片刻,便有國子監(jiān)祭酒柳大人府上來請。我父祖皆與柳家世代香蕉,且柳大人與我亦有師生之誼,自不可怠慢。于適我忙梳洗了換過衣裳,往柳府上來?;氐郊抑幸咽钦茻魰r分,王圭卻不再房中。喚過家人來一問,他竟是被建寧侯府派人請了去。我心中怨他也不告訴一聲便去了,也只得不做理論,解衣就寢。連續(xù)幾天王圭都被侯府流了未歸,我心中狐疑,于適派人打聽,才得知:原來王圭少年才高,老侯爺見了一次甚為喜愛,便當(dāng)他自己子侄一般,盛情留在府中。過了一兩日,他派人送了一封短箋給我,將老侯爺見愛流府之事一一說了。信末,又為數(shù)日未歸之事向我致歉。我見他如此,也只得罷了。過了半月,一日我正在書齋中彈琴,忽有家丁來報說,王相公回來了。我忙接了出去。只見他面有怒容,冠歪發(fā)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上還破了幾條口子。大驚忙問緣故。他起初不肯說,后來被我逼問不過,只得吐露實情。原來他被老侯爺留下后,每日承奉赴宴,無半點兒閑暇。又見侯府不似外界所說的那樣,其實內(nèi)頗為糜爛奢侈,相與往還的進(jìn)都是些阿諛奉承之輩。便動了脫身之心。正這么想著,忽一日,有家人來傳喚他,老侯爺在書房召見。王圭忙忙的去了,也想趁此機會向老侯爺辭行。老侯爺起初問他年歲與家中近況,后來又打聽是否婚娶。說道最后竟是要將大小姐許配與他。王圭雖心中歡喜,但也知道齊大非偶。僅僅憑著自己這般家世,斷是不可有高攀的念頭的。于適終婉言謝絕。老侯爺萬料不到他竟會推辭,心中十分不快。再加上王圭辭行,變也不再挽留,隨他去了。這邊王圭收拾了東西出了侯府,一進(jìn)往我家中來。剛走到街角僻靜處,忽然被幾個人攔住,污言穢語的罵了起來。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想高攀侯府的小姐!王圭氣不過與他們爭持,竟被他們連拖帶拽的扯到巷子里拳打腳踢,臭揍了一頓。事后打聽,才知老侯爺慧眼識才,欲結(jié)秦晉之好??珊罘蛉舜_十分的嫌貧愛富,且又想將女兒許配給自己的內(nèi)侄—永安侯家的大公子吳信才。因此極惡王圭。又聽說老侯爺將他喚至?xí)?,便知是婚姻之事。于適忙欲趕來阻止,又聽說王圭出府去了。定要想個法子,熄了他的妄念。于適派人將此事飛報給表少爺吳信才。那表少爺最是個仗勢任性的主兒,聽說此事,直氣的七竅生煙。不顧三七二十一,領(lǐng)著人將王圭臭揍了一頓?!?
淑柔巾問:“那后來呢?王叔父又如何肯娶了馮大小姐?”
沈源道:“后來王圭立誓以后斷不語馮家來往。又過了一年,老侯爺去世。因無子,便由二房的堂侄繼承了爵位。侯夫人因與堂侄不和,于適帶著兩個女兒分家另過。又幾年吳信才數(shù)次打死人命之事東窗事發(fā),且今上正推行新政,消奪了許多有爵之家。于適刑部判了流刑,不幾個月死在路上。那時王圭深的皇上賞識,年輕輕的就已在刑部任郎中。那侯夫人見此悔之不迭,且女兒也大了,難以高嫁,便又重燃結(jié)親之心。說了幾次都碰了釘子。后來,那侯夫人三番五次的登門謝罪,又加上王圭的老母相勸,。婚事終才得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