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好了，時家公子要上戰場了。”

阮清平趕緊把最近的消息都在腦海里面過一遍。

北地邊境戰事頻發，卻不似往年，大余人闖過邊界，尋釁一下。

偶然聽父親提起過，去年冬天，大余的九皇子弒君弒父，已經是如今的大余新皇了。

大余內部朝局不穩，更容易窮兵黷武，轉移矛盾。

如今大余戰馬已然越過北地邊境，已奪我朝三城之地。

朝中竟無人可接兵符，北上作戰。

他怎么會去？

想了想，他該去的。

“聽二少爺說，時家公子主動請纓，愿北上作戰。咱們家二少爺竟也附議，要跟著一塊上戰場。”

“聽說這次大余士兵一路南下，奪城后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老爺倒還好，夫人急壞了，一邊流淚一邊著急給二少爺收拾行囊。說是后日，軍隊就要開拔去北地了。”

阮清平從臥榻上站起時差點摔倒，快步走到書案旁，扯過手邊的宣紙，寫下：“明日午時，城南茶舍。”

墨痕干的很慢，她在想，想見到他該說什么，他是否有空赴約，想他為何主動請纓，想他想過自己沒有……

窗子開著，院子里的花香已經能經過風飄進來。

阮清平轉過身，吩咐溪兒：“晚些時候，請二哥過來一趟。”

墨痕已干，阮清平盯著紙上的字。

“城南茶舍，阿寧最喜他家的雨前龍井。”

而阮清平最愛廬山云霧，沒那么苦澀，慢慢回味有甘甜。

茶舍東家會為二人預留茶園深處的那座小院。

二人在屋內煮茶賞景，溪兒和嵐風在門外院子里分食東家新研制的茶點，吵吵鬧鬧。

起先，時春禮稱呼阮清平為周家娘子，偶爾會喚作云姑娘，二人也不過聊些詩詞歌賦，或者北地風光人情。

實在客氣的很。

知曉對方身份那日，是那年的第一場春雨，淅淅瀝瀝。

一下便是一年。

他們剛剛在茶園落座，屋外的烏云便聚集了起來，不消一刻鐘，先是雨點滴滴答答，能聞到泥土混著青草的味道，再然后便是大雨傾盆，雨水會順著風越過窗飄進屋里，涼涼的雨水打濕了茶桌，也打濕了阮家娘子的發釵、時家公子的衣袖。

二人都望著窗外的那棵香樟樹。它跟著風和雨擺動枝條，越發顯得翠綠如陰，亭亭如蓋。

“周家娘子可關注過今年的春闈？”時春禮收回視線，為阮清平添了一杯新茶。

“林公子是武將，而我，不過一深閨女眷。春闈于你我，不過看將來能否有名士，為朝廷出力。”阮清平舉起青瓷茶杯，抿一口，果然清香。

“如今的朝廷，可不是靠幾個名士就能救的。”

“我只聽父親和家兄提過幾個舉子，說是才華出眾，有經世之才。可見還是有的救的。”

“邊境不穩，內憂外患啊。”

“林公子不必著急，若邊地又起戰事，公子便可沖鋒陷陣，衛國衛家了。”

“自是要的。我家祖父、父親皆戰死北地。北地五州自是不能一直在大余人手里。”

“戰死沙場？近年來北地無戰事，可是十二年前的重嶺之戰？”

“沒錯。當年我家祖父死守重嶺，誰曾想先帝過于軟弱，偏信當時的首輔阮從安。雖說我朝當年確實勢弱，可也斷斷沒有到割地求和的地步。現在看當年的戰況，仔細盤算，也不是沒有勝算。可恨的是求和消息傳到北地，士氣低迷，導致大敗。”

“當年重嶺一役確實慘烈。我也只是聽家兄偶然提起過，便已是一身冷汗。”阮清平挽袖為時春禮添了一杯茶。

“當年阮家權傾朝野，竟也軟弱到要割地求和，實實有違讀書人的風骨。想十萬軍士現竟長埋敵國侵占之領土，不知道阮家的人睡不睡的著覺？”時春禮冷哼一聲，將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短短幾句話，聽的阮清平心驚。她未表明身份，不至于面對這等詆毀阮家的話語胡亂發作。

“林公子對阮家如此評價，可是與時家有何聯系，姻親還是故交？京城的慶應將軍林家，可也并未聽說與時家有何往來，想來是軍中的情誼。不過林家子輩字從和，孫輩字從安，難道林公子是林家旁系……”阮清平驚訝于自己荒唐的想法。

時春禮看著對面的姑娘一邊搗鼓煮茶壺，一邊慢悠悠的分析，眉頭一會皺起一會舒展，輕笑出聲，“林望江自然是化名，為了出行方便而已。不過我與林家的三郎林安慕確實有軍中的情誼。”

“那公子可否告知真實身份?”阮清平放下手中的茶具，端坐后抬頭直視面前人，右手卻在茶案下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在下姓時，名春禮，字鴻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