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云姑娘和林公子
- 春山訣別
- 高棠棠
- 1412字
- 2024-06-28 22:23:50
窗外忽然一聲驚雷,阮清平被雷聲嚇了一跳,身子歪了一下,跌坐在榻上,發間的珠釵晃動著,像院子里那棵樟樹的枝葉,被雨水吹打。
時春禮見狀,直起身伸手拉住阮清平的左手衣袖,讓她借力好坐穩在蒲墊上。
“想必云姑娘也是化名吧。在北地初見你時,便覺你氣質不凡。這一年來,看姑娘穿著打扮,禮儀談吐不像商賈人家的小姐。可是京城姓周的官宦人家不過三五家,官職品秩都不過五品。且姑娘每次赴約都有暗衛跟隨,我斷定只能是世家女眷了。不知云姑娘,我猜的可有八分準。”時春禮表明身份后輕快了許多,他在期待,期待眼前人的真實身份。
阮清平目光并未落在時春禮身上,而是轉頭望著院子里的花。
那些花品種繁多,開的很美,可見茶園主人的用心。
可是這一場春雨,那些個花就已經被雨水澆淋的不像樣子了。
等明日雨過天晴,掉落的花瓣會混在泥里,只能變作其他花朵的養料。然后會有更多的花朵盛開,肯定比今日更加美麗。可是今日的這些花就都留在今日了。
她懂其中的差別。
“我姓阮。”
“哪個阮?”
“春風吹雨繞殘枝,落花無處飛。秦觀的阮郎歸,時公子聽過吧。”
阮清平能清楚地看到時春禮的眼神轉變,從亮晶晶的期待到震驚,還夾雜著一絲憤怒,甚至能看到失望。
她低下了頭,腰間的玉佩已被她摩挲地有了溫度。
她聽到了起身的聲音,衣袖拂過茶杯,茶水潑灑的聲音,還有房門被打開略顯焦急的聲音,以及嵐風和溪兒的詢問聲。
這些聲音此起彼伏,響在阮清平的胸膛里。
“小姐,發生何事了?”直到溪兒詢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阮清平才緩緩抬起頭。
“無事,”她嘴角帶著笑,輕輕搖搖頭,“他們呢?時公子和嵐風離開了沒有?”
“沒有呢,我剛才瞧著時公子朝望風亭那邊去了。嵐風也跟過去了。”
“哦,那再稍坐坐吧。等雨停了再回家吧。”阮清平撐著溪兒的手從蒲墊上站起,來到窗前。
這處視角寬闊,剛好可以能夠看到望風亭。
他就站在亭中,衣袖飛揚。
阮清平站在窗邊望了一會兒,又在茶案邊坐下。
炭火已經熄了,茶湯也溫了。
大約一炷香后,門外響起嵐風的聲音,“周家娘子,我家公子說天色漸晚,這雨也不見停。公子讓我來問問娘子的意思,看是否這會兒歸家。”
“你家公子呢?”
“我家公子去茶舍那邊,讓人送幾把油紙傘過來給娘子。”
阮清平聽罷,吩咐溪兒去接油紙傘。
不消一會兒,茶舍東家就帶著兩個伙計趕過來了。
撐著油紙傘也抵不住風雨過大,等走到茶舍,一行人便是鞋襪也濕了,鬢發也濕了。
時春禮就等在阮家的馬車旁,表情如舊。
阮清平道謝后,被溪兒扶上了馬車。
一路無話,直到進了京城安都門。
“阮府已不遠了。我就不送你了。”
“好。多謝時公子。”
短暫的沉默后,便是馬蹄踏水的疾馳聲。
回到阮府后,溪兒趕忙吩咐下人準備沐浴的熱水,催著阮清平趕緊去泡熱水,以免受了風寒,還要被老爺夫人盤問。
阮清平在凈室浴桶里被熱氣熏的腦袋暈暈的。
“以后應該不會再見了吧。”阮清平胳膊交疊搭在浴桶邊上,頭歪在胳膊上,輕輕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雨早就停了,院子的積水里盛滿了月亮的光,微微的風拂過,便閃著銀色的光。
阮清平雙手撐著浴桶,微微起身,將窗子推開。
風還是太涼了,她一下子縮進浴桶里,打了個噴嚏。
一天的折騰,到底還是染了風寒。夜間竟發起燒來,溪兒喂完藥又用涼手帕給姑娘退燒,反反復復折騰到天明。
阮清平暈暈沉沉地、呢喃著,眼角的淚如珍珠一樣滑落,“阿寧、阿寧……”
時家這邊也是雞飛狗跳。
嵐風還在感嘆少爺在北地那樣苦寒的地方,也從未染過風寒。
北地的風和雪竟是比不過這江南的雨。
可惜了,這雨的潮濕竟蔓延到了第二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