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們燒了一頓好吃的。

過年時做的一點咸肉，切成薄片，鋪在米飯上。又炒了一碗青菜。吃得每個人都喜笑顏開。吃好晚飯，姬素決定盡快把這些茶葉賣掉，而且，她要把這些茶葉賣到城里頭去。

想到要出門去推銷茶葉，才發現平時米姐夫出門的不易。

搬到紅嶺村后，她和姬米都沒有出過門，最遠也就是去了一趟高景鎮，過起了偏安一隅的日子。大的事情都有米姐夫出面，買大件柜子箱子等物品都是讓米姐夫去趟鎮子或者城里。

于是，三個人商量了一下。明天米姐夫和姬素去一趟城里，看看這些茶葉能夠賣掉多少。

姬米帶著幾個孩子在家里頭，由于小山說，在石灘那一片，還有幾棵差不多的茶樹。她們決定明天去那里再摘點，回來炒茶。

因為姬素說，就這幾天的茶葉，炒出來了能賣高價。等茶葉長肥了再炒出來，沒這個好喝，賣的價錢也便宜。

第二天，姬素和米姐夫一人背一個放滿了茶葉的竹籮筐，步行到了高景鎮，在鎮上找到了一輛來往于鎮子和城市之間的馬車。車上已經坐了一對母女，趕車的車夫說還要等小半個時辰，看能不能再多載幾個人。

米姐夫陶出十幾個銅錢，遞了過去。沒等多久，又來了兩個年輕的小伙子。車夫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就開始趕路。

而且，半路上說不定還能遇上有人要搭車。

姬素挨著那對母女坐了下來，米姐夫則和那兩個小伙子坐在一起。大家誰都沒說話，路上有些顛簸，像要把人的骨頭都拍散了重新組裝一遍。

姬素盤算著進了城，要先去哪里。

她聽米姐夫說過，姑蘇城最熱鬧的一條街在城中心。那條街上有許多酒樓和特色小吃，還有賣首飾衣服的店。

她們雖然在城里頭生活過半年多，但這半年時間，一開始幾個月一直在拾掇房子，雖然也做了一點小花萱，由于地方小，做的太少。也沒積攢多少錢。

平時也只能買點街頭小吃，幾天買一點肉解個饞，根本不敢上酒樓去滿足口腹之欲。

在這個她不了解的世界，安全缺失的世界，她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沒有錢沒有權，沒有靠山。她堅持帶著大家一起早鍛煉，就是怕遭遇一些不測時，可以多那么一點點活下去，也活得肆意一些的可能。

想了一會兒心事，她被道路兩邊的麥田吸引了過去。似乎沒幾天，地里頭的麥子長高長壯了不少。遠近不同地方的樹枝，都頂著脆生生的綠。田埂上有人在割草，有人挖野菜。

走過一些河流的時候，還能看到有人提著一條魚，走向一個村莊。

離城門近了，人也越來越多。

車夫回過頭對幾人說，如果下午要回高景鎮，他的車會在城門口等到未時末。過了那個時辰，只能等到明天再說了。

從城門口下車后，姬素和米姐夫一直往東，朝那條最熱鬧的街走去。

越接近那條繁華的街道，人們身上的穿著就越講究。在路過一家面館時，姬素在門前停了下來。

她跟米姐夫說：“姐夫，我們吃點東西吧。”

“好，吃碗熏肉面。”姬素心里微微一酸，米姐夫不是個貪嘴的人，但誰不想多吃點肉食。這些年，家里就是買了肉食，姐夫總是吃他們剩下的肥肉和肉湯。就是修房子那幾日，他干活最多，最最忙碌。還只是挑能吃飽飯的東西，吃個七成飽。

聽姬素說這些茶葉能賣錢后，他的表情一直是喜氣洋洋的。

他們進了面館，找了一張沒人的八仙桌坐下。

小二過來問他們要吃什么。

姬素說：“來一碗陽春面，一碗熏肉面。”米姐夫問了一下價錢。陽春面只要三個銅錢，熏肉面要五個銅錢。他掏出七個銅錢，付了帳。小二收了錢，用肩上那條桌布把桌子又擦了一遍。

不多一會兒，他把兩碗面端了過來。米姐夫想把熏肉上的瘦肉夾給姬素，姬素用還沒入口的筷子擋了一下。

她笑著跟米姐夫說：“姐夫，你吃吧。等我們把這些茶葉賣了，買一只醬鴨回去。”

“好，這回回家前我要多買一些小雞小鴨回去養。養大一些，你們想吃就抓一只來燉。”

“姐夫，你要不要給米姐姐買件首飾。”

“嗯，你提醒得是，等一會兒看看，給她買個銀手鐲或者發簪。”

“行，那我給她買耳環。”

米姐夫一聽姬素還要給姬米買耳環，就覺得錢花太多了。

“素素，我們住在一個屋檐下，不必要花那些錢。”

“姐夫，你們一生只結一次婚，我當然要米姐姐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做個幸福的新娘子。”

“好，你心里有數就行。別亂花錢。”

“知道。知道。”

從面館出來，他們來到一家掛著興福來的酒樓前。米姐夫從籮筐里取了一袋茶葉遞給姬素，姬素讓她站在靠近門的墻邊上等她一小會兒。

姬素一走進去，就有一個小伙計走到她跟前。

“這位姑娘，你是要吃飯還是？”

“小哥兒，可否介紹一下掌柜給我認識。”

“你稍等。”小伙計嘴里說著，一會兒功夫就跑進了一個房間。不一會兒，他又從那道門里頭走了出來。隨著他一起出來的，還有稍胖中年男人。

“這就是我們掌柜。”說完他就跑到一個剛走了客人的八仙桌前，去收拾碗筷去了。

“這位姑娘，找我是什么事情。”

“掌柜，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王。”

“王掌柜，您看看我這茶葉，不知道您這飯館收不收。這是我今年采的頭茬碧螺”

姬素一邊說一邊打開裝著茶葉的紙袋子，看著那毛茸茸的茶葉，王掌柜招了招手，讓姬素跟著她進了一間他辦公的地方。因為里面沒有八仙桌，反而放著一張辦公用的長桌。上面有文房四寶，也有一些茶具。

掌柜讓小伙計拿來一個水壺，用水燙了二個杯子，倒入大半杯開水，再用一根竹箋撥了些茶葉到那兩個杯子里。

茶葉入水后，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王掌柜把一杯茶推到姬素面前，自己則拿起另一杯，有點迫不及待喝了一小口，喝下去后，又喝了一口。杯里還有一口的樣子，他沒有再喝，而是把水壺提著又蓄了一次水。

“這種頭茬的碧螺，只有這第二開，是頂頂好喝的。”

他又喝了兩口，閉上眼睛品了品。“好茶，這種茶怎么比一般的碧螺還要醇厚那么一點點。”

“看來王掌柜是個愛茶之人，這茶到了你手中，不失其珍貴。”

“哦，這茶出自哪里，有何淵源？”

“這些茶是我在西郊山中的野茶樹上采來的，那茶樹多年沒有修剪，似乎主人忘記了它的存在。也正因了這多年的積蓄，才多了一分香醇。”

“看來姑娘也是愛茶之人，這碧螺你手里有多少。”

聽說王掌柜都要，姬素也不著急，心里想講個什么價錢合適。所以沒馬上接王掌柜的話。

“十兩銀子一斤。”姬素不急，王掌柜倒有點急了。所以，他出了一個不錯的價錢。

“可以。”看到姬素傻楞的眼神，王掌柜笑了。姬素連忙告訴王掌柜，自己的姐夫就在飯店外面。茶葉也在外面，都帶來了。

姬素說完，就走出飯店，和米姐夫一起把兩筐茶葉背了進來。

茶葉在家時，姬素就已經稱過分量。除去了紙袋子的重量，茶葉都一斤偏上。王掌柜一包一包稱好，計算了一下，一共三十四包，包括剛開始姬素送進的那一包。

王掌柜問姬素，是給你銀錠子還是給你銀票。

“給我銀票吧。”

王掌柜從一邊的柜子里取出三張一百兩的銀票，還有四張十兩的銀票，遞給了姬素。姬素看了一下，數量不錯，就裝進了荷包，塞進了貼身的口袋。

見王掌柜把茶葉收好，米姐夫把兩個竹筐疊在一起，背在自己背上。跟王掌柜點了下頭，對姬素說他先去飯店外面等她出來，一起回家。

王掌柜問姬素，家里還有沒有這種茶葉。

姬素說炒好的今天全帶出來了，還留了一些沒炒，家里人今天也都上山去了，看看別的地方，還有沒有這樣的茶樹。

王掌柜說，如果家里還有一樣味道的茶葉，你在十天內還可以再送一次。十天以后的茶，口味沒現在的好，就賣不上價錢了。

姬素也知道，也就當下這幾天時間，茶樹葉子長得瘋快，二三天一個樣子。王掌柜說十天以內，已經把炒茶的時間算進去了。

正在姬素轉身離開的時候，沖進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使勁地嗅著空氣里的茶香。

“什么茶這么香。是嚇煞人嗎？”

“是咯是咯，你自己泡一杯解解饞吧，我先送一下客人。”

男子甩了甩手，意思說你去送好了，我有手有嘴巴，能伺候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