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扛起許均的身體,嬌俏玲瓏的少女,肩膀單薄,扛起許均卻毫不費力。
月牙來到馬廄,吩咐車夫道,“這個罪犯暴斃了,小姐讓拉到亂葬崗埋了。”
車夫表情有點驚嚇,但還是照做了。
來到亂葬坡,車夫和月牙合力挖出了一個大土坑。
月牙拖著許均,想要把他拖進坑里,一個木匣從許均懷里掉了出來。
月牙心中的悲痛好似見到了一點曙光。
她轉頭對車夫道,“你先回去,我來安葬他。”
車夫本就被這亂葬坡這森冷的氛圍嚇破了膽,聞得此言如蒙大赦。“你…你也早些回來啊。”說完一溜煙趕著馬車走了。
月牙打開木匣,里面是一塊拇指大小的碧綠色的藥丸,她把藥丸塞進許均嘴里,劃破自己的手腕,血液傾瀉而下,幫助許均送服。
她就是因為玉龍青而化形的,她的血會對他有所幫助。
月牙盯著許均清冷的臉龐,過了許久,樹梢掛上了月亮,黑暗里吹來涼風,許均還是沒有醒來。
月牙的眼睛腫成了兩只水蜜桃,眼淚好像都流干了,再擠不下來。
月牙認命了,她捧起一把黃土,灑在許均臉上。
許均一聲重咳,睜開眼來。
月牙驚叫起來,一把抱住許均,“許均,你醒了!太好了!”
許均有點岔氣,“先扶我起來。”
月牙將沈書雪所說的話告訴許均,許均聽后只是淡淡一笑。
“五歲之前的記憶我都還在,我是由老乞丐養大,并非沈家的人。恐怕是眉眼間稍微有些相似,那沈書雪殺害幼弟,做賊心虛,自己嚇自己罷了。”
二人火速趕回了縣令府第,府中一片寂靜,只有主院燈火通明,主院外嚴密布控了三層家丁,家丁眼眸中帶著兇光,一張臉冷漠至極,好似石化一般。在夜色的掩映之下,詭異陰森得可怕。
許均平靜地問,“你的氣味追蹤術能找到玉龍青嗎?”
月牙道:“能的,你還需要嗎?”
許均搖搖頭,“恐怕不是我需要,而是你需要。”
月牙疑惑,額頭前的碎發顫了顫。
許均心下一軟,眼眸中浮起寵溺的笑意,“再去多吃幾顆,會有驚喜。”
月牙聽得云里霧里,不過還是照做了。
許均給自己加了個法陣,越過三層家丁的守衛,來到靜室的碧紗窗外。
室內傳出異香,有兩人盤腿對坐,一人閉著眼睛,正是沈縣令,一人睜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正是趙真人。
奇怪的是,竟還有一年輕男子躺在地毯上,他雙腿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著,雙頰通紅,眼眸中盡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那是許均癱瘓的師兄趙宴。
趙宴急切地問趙真人,“師父,何時才能讓我的魂魄進入他體內?”
許均心中一驚,這不是煉魂,是要換魂吶。
許均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怪不得師父看不上玉龍青,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在松原縣,沈縣令儼然是一個土皇帝。讓師兄舍棄這個身體,成為權力和財富煊赫的沈縣令,真像是他們做出來的事!
師父和師兄,真是越來越荒唐了!
趙真人回答兒子,“莫急,宴兒。之前那跛腳道士說得不錯,這府邸中確實有大氣運,不過就一定是這蠢笨至極的人的嗎?這分明是為你準備的氣運!”
許均一腳破開窗戶,劍尖向師父丹田刺去。
趙真人一驚,揮起浮塵擋下一劍。
“孽徒,你發什么瘋?你想殺你師父?”
許均落地站穩,“我只是想阻止您,如果真想殺您,那一劍應該朝著您的心臟刺去。”
“憑你?”趙真人冷笑,“小子,你還嫩了點。”
趙宴在一旁挑唆,“父親,殺了他!反正也用不上了。”
許均費力地應對著師父的攻擊。他的劍術和功法都是師父教的,每一步出手時,師傅都能預測他的劍招。
許均的攻勢節節敗退,身上的血痕越來越多。
趙真人冷笑一聲,抬腳踹向他的胸口,將他踩在地上,研磨許均的胸口,許均吐出一口血來。
趙真人附身掐住許均的脖子。
許均喉頭越來越緊,呼吸越發艱難。
突然,脖頸上的力道松了。
趙真人渾身痙攣倒在地上。
月牙笑嘻嘻走進來,扶起地上的許均,化出乳白色的靈力給他療傷。
“爹!你這妖怪對我爹做了什么!”趙宴發出憤怒地吼叫。
聒噪!
月牙一腳踩上趙宴的臉,問許均:“這兩個人你打算怎么處置?”
許均活動了一下手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站起身來。
他走近沈縣令身邊,只見沈縣令兩塊眼皮緊緊地閉著,額頭上青筋暴起,兩鬢滲出豆大的汗珠。他口中念訣,食指點了一道金光,進入沈縣令體內,沈縣令渾身一震,周身的陣法波紋碎裂蕩漾開來。
沈縣令猛然驚醒,他雙眼瞪圓,大口大口喘著氣。沈縣令狼狽地抱住許均的袍子,“救救我!救救我!”
許均問,“大人可還想長生不老?”
沈縣令的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必了!”
剛剛他的身體雖被禁錮住,可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那種魂魄從身體里被強行抽離的痛,他再也不想嘗試了。
冷靜下來后,他雙眸燃燒著怒火,盯著地上躺著的兩人,“這兩人害我至此,我定要讓他們千刀萬剮!”說著抽出一旁堆金砌玉的寶刀,就要向兩人發作。
許均溫聲勸慰道,“這換魂之術雖為成功,可這幾天下來終究傷害了大人的神魂,得盡早醫治才好。”
沈縣令一聽與自己的身體有關,也顧不得發怒,連忙問許均,“許道士可有救本官的方法?”
許均淡淡道,“青羊宮有治愈你身體的秘法,你去求便是。”
沈縣令略帶失望,“青羊宮是名門大派,尋常人等怕是求不到啊。”
“這兩位與青羊宮有淵源,你可以將他們交給青羊宮處置,以此獲得面見之機。”
沈縣令回過神來,連忙感激道,“多謝小友提點。”
許均點了點頭,“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我也該離開了。”
沈縣令挽留無果,讓人拿來一屜金元寶,許均微笑接納。
許均走出縣令府,月色溶溶,青石磚鋪就的道路上空無一人,夏末的蟬鳴聲聲,靜謐而悠遠。
他的獵戶還沒做夠,回家繼續做。
許均發現有人跟著他,在墨藍天幕與黛黑屋頂的交界處,腳步很輕。他停下腳步,緊緊的看著那處屋頂。
一陣沉默后,一個可愛嬌俏的白衣少女出現在他眼前。
“月牙,你現在有主人,也有家,為何還要跟著我?”
“這短短的一生,我經歷過好多個家。自從遇見你以后,我覺得,在你這里,更有家的感覺。”
“可人妖殊途,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月牙笑了,臉上浮起甜甜的酒窩,“你是獵戶,在白天打獵,我是貓,在晚上打獵。我們都是獵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