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這兩姐弟離開公寓的時候，顧航就開始邀功似地介紹他們的計劃：

“你看我姐一來跟我說這事兒，我就說必須立即來找你。剛好我姐認識一拾荒隊明天有出城任務，可以把你藏在隊伍運的設備里，一般不會查的。”

“你這么干不是背叛你們的神么？”

“唉……”顧航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隔了半晌才再開口。

“反正那時你出手救了我，我顧航是知恩圖報的人。”

兩姐弟騎的是機車。柯凡坐在顧航身后，風馳電掣地穿過這座夜幕下的聯盟城市。

他早就發現，除了城中心有幾棟稍高的大樓，其他地方都街巷狹窄，房子低矮破舊，普通人的生活好像挺一般。

顧航帶柯凡回了自己家，一座外墻斑駁的7層小樓，頂層的一個單元房面積估計只有40來方。

“我先回宿舍，明早5點來找你們。”

顧霏在弟弟的房子里只站了幾分鐘，就急匆匆離開了。

“很少見我姐性子這么急。”顧航嘟囔著。

柯凡觀察著這兩室一廳的房子，沒走幾步就轉悠到了洗手間門口，往里一撇，一個身影把他驚了一下。

滿是劃痕的白色浴缸里頭，泡著一個灰藍色頭發的女子，眼睛半睜半閉。

“你這姑娘是怎么回事？”

顧航快步走過來，臉上有點不好意思。

“沒，這是我朋友，不過她不是一個活人。她只是一個人偶，我在城外頭廢墟撿的，很好看吧？”

柯凡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顧航。

“你別誤會，他不是那種娃娃，他只是一個和真人等比大小的美人魚人偶。”顧航趕緊解釋。

阿凡看到了這人偶的下半身果然是一條閃著炫藍色鱗片的魚尾。這更古怪了。

也許只是這年輕人的愛好特殊一點。柯凡不再深究。

他在顧航安排的小房間里休息，嘎吱嘎吱響的木板床，比不上神殿安排的公寓，但柯凡不講究這些。

顧航一會兒送杯水，一會兒問他要不要吃東西。柯凡感到有些煩了，于是把房門關起來，專心捧起畫板，繼續畫他的百眼巨魔。

昏暗狹小的空間，柯凡的手繪板發出瑩瑩亮光。通過旋轉拉伸，他可以繪出所造之物全身所有的細節。

此刻他面前懸浮著一只立體的半透明百眼巨魔，無數長滿眼睛的半透明觸腕，穿透了小樓的墻壁，在夜空中擺動。

怪物的身體在柯凡筆下一點點地變得更加具體生動。他已經禁不住想象這龐大的魔物在自己面前戰斗時的震撼場景。

但畫著畫著，彈窗又出現了:【恐懼值不足】

柯凡皺眉看著這幾個字，這回他仔細研究了半天，才發現右下角有一個淺藍的的符號，像某種難以辨認的文字。

輕輕一碰邊框里就彈出一個方塊，中央是一個呼吸般明暗變幻的紫紅色圓環，中央有一個數值：2

柯凡再看了一遍陳玄的參數：【恐懼值：12】

也許這是畫出一只怪物要用的某種能量，上次在山洞里出現過恐懼值不足后，柯凡沒做過什么特別的事情，今天又畫一段時間才提示恐懼值不足，也許這種能量即便不管，自己也會慢慢增長回來。

但這真的太慢了。尤其讓柯凡在意的是，他發現陳玄的【維持:95／100】變成了【維持：88/100】

如果前面那個數字變成0會怎樣，陳玄就會消失嗎？

如果是這樣，那柯凡更加要趕緊創作出更多可以召喚的怪物。

既然不能繼續畫了，柯凡思索了一會兒，便抱著手繪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顧霏果然早早來到弟弟家。

這次她開來一輛黑色汽車，將他們送到了地方。

這里很偏僻，只有一臺說是運送設備的小貨車停在不遠處。

一個光頭的男人和顧霏低聲聊了幾句。光頭男走回來時，用眼神示意柯凡跟著自己。

他是這部貨車的司機，帶上柯凡再和大隊會合。

柯凡默默跟著，左手伸進背包里抓住自己的手繪板。

剛把繪板抽出來，一把帶電的長矛唰一下后面扎來，貫穿了柯凡的右肩，若是再偏一點，他的腦袋就會被開瓢。

刺痛的電流傳遍全身，柯凡倒在地上。

他壓在繪板上的手指拼盡全力卻無法挪動半分。

再這樣下去，他會失去意識。

但柯凡也感覺到，電矛的電流好像被繪板直接吸走了一部分，否則自己不可能還能堅持。

前面男人也轉過身來，欣賞他垂死掙扎的樣子。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時能殺死一頭幾百斤野獸的電矛，此刻電量已經放完了。

柯凡稍微恢復了一點身體的控制能力，便立即從繪板上召喚出陳玄。

瞬間，空氣中仿佛鋪滿了隱形的弦，共顫出只有柯凡能聽見的嗡鳴。

陳玄一出現，就甩出一根觸肢，將柯凡身上的電矛拔出。

柯凡回頭看到遠處本來走向這邊的顧霏，見陳玄出現，留下一個怨毒都眼神后，立即后退回車上，疾馳離去。

她的弟弟顧航則躺在地面，一動不動。

等柯凡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已經看到光頭男雙目圓瞪，正躺在地上艱難地喘息抽搐。

漂浮在一旁的陳玄，慢悠悠收回了纏住他脖子的觸肢。

一枚小巧的像是手槍樣的東西，不受控地從男人右手掌里掉落。

柯凡撿起來看了看，里面好像裝的是某種帶有液體的子彈。

“是誰讓你這樣做的？”柯凡用這把槍指著光頭男。

男人的目光艱難地移向柯凡，他顫抖的嘴巴奇怪地撇著，后槽牙好像在用力。

柯凡聽見輕微地咔嘣一聲，男人嘴里流出了墨綠色的液體。

就在他皺眉間，一股熟悉的異香，又竄進了柯凡的鼻腔。

經驗告訴柯凡，這個男人可能要像歪頭男那樣異變了。

果不其然，他以更快的速度變形開裂，四肢反拐，面孔朝天。

胸部位置快速涌動著，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出來。

但柯凡沒給他這個機會，陳玄再次出手，還沒完全異變的男人瞬間成了四零八落的肉塊。

“這服毒自盡的方式還挺別致。”

柯凡皺眉頭，但身心卻感覺到一陣舒暢，緩解了剛才觸電帶來的不適。

他走向顧航，這位昏迷在地上的年輕人，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勻稱，看起來性命無礙。

等顧航醒過來，他第一時間就是去找自己的電矛，很是緊張。

找回來后看到柯凡身上的傷口是被自己的矛所傷，一臉自責。

“怎么回事啊，我姐怎么會……”

“那不是你姐。”柯凡平靜地說。

昨晚他一眼便看出了顧霏的不對勁。

作為專業畫手，他對色彩敏感，還記得第一次見顧霏，她的瞳孔是茶棕色的。

但昨晚顧霏的眼睛變成了棕褐色。這種細微的差別，作為弟弟的顧航都沒有察覺。

在這個生物科技如此發達的世界，想要偽裝成另一個人的樣子，應該不難。

柯凡只是想試著搞清楚，到底是誰要偽裝成顧霏來阻止自己加入神殿？

只可惜他們的計劃有些簡陋，只是把自己騙到荒郊野嶺，企圖殺掉。

那光頭男寧愿變成異變體也不透露半點信息，柯凡真是想不通。

過了一會兒，遠處的土路上傳來一陣轟鳴，攜著煙塵滾滾，一個騎在機車上的苗條身影由遠及近。

“姐？是姐！這回沒錯了，騎車這么帥的只能是我姐。”顧航站起來招手。

柯凡從前只騎過小電驢，但看顧霏側身壓彎的樣子，確實帥。

一個掃尾，顧霏停在兩人面前，她看了眼那堆散掉的光頭男，眼中有怒氣。

“真越來越離譜，把濁水當自殺式武器。還敢假冒神使。”

“姐你怎么知道……”

顧霏身后，兩輛汽車開了過來。

她走向其中先前假顧霏開走那輛，打開后尾箱，猛然提出一個東西。

柯凡抬了抬眉毛，眼前的景象確實怪異。

顧霏提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腦袋，那腦袋脖子下面還垂著幾根黑紅色的肉條，發出腥臭的味道。

“她被我斬了。”

柯凡看著顧霏機車上那黑色的弓箭袋，和她身上的銀色佩刀，這女人能近戰能遠攻。

顧航抿著嘴巴，一瞬間表情也很豐富。

“她什么都不肯說，在嘴里藏了濁水，想變成異變體最后一搏。放心吧，神殿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柯凡和顧航坐上了汽車，開車的是之前開裝甲車的小個子。

他嘴里叼著棒棒糖，看了眼柯凡，第一次開口說話，“以后有事先和老張商量，他可不會害你。”

柯凡知道他在說張聞天，他也不想辯解什么。在赤川城里，他還不覺得有誰可以徹底信任。

回神殿的路上，柯凡知道這小個子叫小胡椒，是個精神系異能人。

“我對這個世界的記憶不完整，為什么這里大多數人都愛用帶電的刀劍矛之類的東西呢？用槍效率不是更高？”柯凡問起。

顧航搶著回答，“槍炮這類的動靜特別大的東西，容易驚動邪神，有深空裂隙擴大的危險，所以五城都管控槍炮，但是像我這電弧或者激光類武器就沒關系。”

“小子，你只說對了一半，槍炮對深空的東西根本沒用，沒有加入黑晶的武器，那些東西就算被轟成粉，溢出的深空恐懼還是會禍害人，但電和激光多少能影響它們點。”

小胡椒老腔老調地科普著，顧航虛心點頭，“好像是這樣。”

柯凡抓住了關鍵詞，深空恐懼，那是什么，會不會和恐懼值有關？為什么祟菏的記憶里陳玄從沒提過。

自身那種好像能硬控別人的邪能，作為人的陳玄也有，但是他沒有手繪板。

繪板似乎不是這個世界常見的東西，為什么他們不奇怪？

柯凡突然感覺這個世界，不太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