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柯凡轉了三趟電車，走過兩個人跡罕至的路口，才來到一棟乳白色的獨立小樓前。

小院大門的智能鎖認出了客人，自己緩緩打開。

相比城區的擁擠破舊，這里明顯闊落大氣，這種時勢還能住獨棟，不愧是市長的女兒。

只要還有人類社會，貧富和階級必然存在啊。

但入門后，柯凡卻有點疑惑。這里好像不是什么私人住宅，反而更像個實驗室。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生正在操作臺前忙碌。他的眼睛位置戴著個十分突出的目鏡，轉過頭時，被鏡片放大的兩只眼睛，著實有點滑稽。

男生停下手里的工作，招呼柯凡，“你跟我來。”

隨著男生摘下目鏡，滑稽變成了些微驚悚。

他眼睛本來就這么大，而且眼距很窄，并不是目鏡放大了的緣故。

柯凡跟隨他上樓，期間他忍不住問，“這里在做什么實驗嗎？”

男生回答得很干脆，“是啊，放心，合法的，在神殿備案過的。”

柯凡倒是沒想那么多，看來實驗室這種東西，隨便開是不合法的。

上到三層，這里才有一點私人住宅的感覺。柯凡看到長廊盡頭是一扇粉白色的房間。男生輕輕敲了敲門，一個眉目和善的女人打開門。

這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陳設簡單，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很有安神效果。

床上坐著的就是那位叫邱海妮的女子。

她長發披散，臉色有些蒼白，但眼里的光芒顯示她精神還不錯。

等男生和開門的女子都離開，房間里只剩他們兩人。

邱海妮突然掀開被子，單薄的吊帶睡衣裙下白皙的胴體一覽無余。

但就在柯凡尷尬地準備移開目光時，卻發現自己的目光根本移不開，有些東西，太震撼了……

一條又一條暗綠色的蠕蟲，在邱海妮的身體里鉆進鉆出，一個又一個似幻似真的破洞，在白凈的皮膚上若隱若現。

在洞和蟲都極為真切的時刻，柯凡的胃在翻涌。

“果然，你能看見呢。”邱海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手指拔起一根蠕蟲，又任由它從指尖掉落。

蟲子在掉落到一半的時候就消失了。

“這是什么？”

“這是恐懼。”

柯凡此時注意到，房間里濃郁的熏香中，確實有一絲淡淡的甜香。

“我是慢性深空感染的患者，慢性感染的癥狀就是病發時溢出的恐懼會以各種形式顯化，只有自己和精神敏感的精神系異能人可以看見。今晚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現在已經異變成一個不知道什么樣的怪物了。”

柯凡不知道深空感染還有慢性的。

“其實我的很多記憶丟了。對這個世界的太多事情，都還在重新了解中。你說的恐懼，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為什么會顯化？而且好像還有氣味。”

邱海妮煩躁地扯了扯被子，“很難聞是吧，他們都說我身上有一股腥味。”

“不是的，恐懼在我聞起來是香甜的”

“香甜？邪能者果然很特殊。”

邱海泥饒有興致地看著柯凡，像看什么感興趣的東西。

“來，你坐我旁邊，我告訴你。”

柯凡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那股香氣更明顯了。

“你應該知道深空會讓人的神志崩潰，身體異變吧。根據神殿現在已經公布的研究結果，深空對智慧生物的影響，最開始的癥狀就是被感染的對象會感到無比恐懼。但這種恐懼會在達到巔峰后又慢慢抽離，當它完全消失時，生理上的異變就會發生。

所以有神殿的深空研究者提出了一種假說，邪神和邪神所創造的邪靈，他們都是以智慧生命的恐懼為食。

不過這種假說也有很多人不認同。他們覺得恐懼的出現和消失只是一種副作用。

但我是認同第一種猜想的，因為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恐懼作為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它有著很強大的精神力量。而詭異的深空存在可能確實是由精神力量所驅動的……”

邱海妮很認真地在給柯凡科普。漸漸地柯凡已經可以無視她身上那些時隱時現的坑洞和蠕蟲了。

恐懼是深空存在的驅動能量？柯凡對這個新知識點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那就對了，自己畫出邪靈就是需要恐懼值，恐懼值就是智慧生物被深空感染時溢出的恐懼力量，自己能夠吸收它并反饋到繪板上。

“可是我沒感覺到你有恐懼情緒。”柯凡看著說得一臉興奮的邱海妮。

“我只是善于轉移注意力。我的情況時好時壞，像昨晚那樣被邪靈盯上，基本就是完蛋。平時控制恐懼的溢出也是我必須修習的能力。”邱海妮望向虛空的眼神略微憂傷。

“邪能者也會吸收恐懼嗎？”

邱海妮愣了一下，“應該，不能吧，你邪能者怎么說，在完全墮入深空前還是人類。”

看著邱海妮不太確定樣子，柯凡覺得她說的不是很可靠。

“你是深空研究者嗎？”

“當然不是啦，深空研究者只能在神殿里，民間是絕對不允許私自研究的。我研究的是一些跟神之凈化有關的子課題，你就理解為怎么更好地幫助神完成凈化子民的工作吧。”

柯凡想起那個“溫泉大澡堂”，所謂凈化他是真一點不懂。

“為了答謝你，你還有什么想問我的嗎？”邱海妮晶亮的眼睛里竟有幾分期待。

這女孩很喜歡給人科普嗎？

“那還是很多的，但一時間談太久也影響你休息，既然有聯系方式了，我可以以后再問你。”

“其實吧，我打聽過你的情況了。我覺得有件事你可能感興趣。”

邱海妮換了副神秘的表情。

“當年我遇到了一個女邪能者，是來自你們蒼目部落的。她當時被綁在一張鐵床上，但我只是和她在門縫里對視了一眼，我就發現躺在床上的不是別人，變成了我自己。我被幾個人開膛破肚，他們把我的內臟都掏空了……”

邱海妮停頓下來，目光中壓抑著深深的恐懼。

“什么意思？我們蒼目沒有女邪能者。”這番話的詭異倒還在其次，主要它還讓柯凡聯想到了一些事。

“是啊，他們后來都告訴我，蒼目只有一個男邪能者。但如果她不是邪能者，怎么會讓我產生了替代了她的幻覺？而且我就是在那之后患上了慢性深空感染癥。只有與深空有關的人或物才能造成這個后果。”

邱海妮將手掌抬起，一條暗綠色的蠕蟲在她手背上黑紅色的血洞里咕蛹。

“就像你，如果你要對付我，就能輕易讓我的深空癥復發。”

柯凡伸手輕輕按下了她手掌。

懟得太近了，還是很難無視。但這一碰，他更是輕輕一顫，這蟲子是有觸感的。

邱海妮笑了笑，“只有你才能摸到它們。”

“你這什么時候好？”

“用點藥休養兩天就看不見了。”

“說回剛才的事，我后來問過，三年前蒼目部落一共就三個人來了赤川城，你是其中一個，女的那個叫柯柔，她真的不是邪能者？”

柯凡心中一動，“她真的不是。你記不記得她那時有沒有身孕？是誰挖開了她的肚子？”

“真奇怪啊。”邱海妮眼里短暫地閃過疑惑。

“在我看來，是我自己被開膛破肚。你說的身孕我不知道，但到底是誰做的這件事我倒是很清楚。”

柯凡沒想到兇手的身份會這樣自動送上門，就像是故意的。

“你不用顧慮，我跟那人沒什么交情，還有點仇呢。告訴你呢，是因為我想從你這里換點東西。”

“換什么？”

“我想要一點你身上的血液樣本。”

邱海妮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期待。

“你知道的，深空的東西都掌握在神殿里，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點點就好。我想做點關于邪能基因的研究。可他們都不允許我進入那個領域，還非要我到市政廳工作。”

看著邱海妮像個期待什么蛋糕裙子一樣期待自己獻點血的姑娘。柯凡有點無語。

他迅速在腦子里思考，這么做有沒有什么風險？

“我只是想搞點點一手資料。你看我這實驗室多簡陋，要掀也掀不起什么大浪。雖說不是很合法吧，但你又不真是赤川城的人，在意這個干嘛呀……”

邱海妮一直在旁邊碎碎念，軟磨硬泡。

柯凡看這姑娘也不過是20歲上下，一副小孩子脾性。

“可以，但是你要把你的研究成果給我看，而且給我做一下解釋。”

“好呀！”

邱海妮立即從床頭柜的柜桶里找出一支針筒，樣子有點類似主祭司帶去地下監牢那支。

抽血后，邱海妮立馬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他叫魏杰里，以前赤川研究院的副院長。異能人革命后就去神殿了，負責的好像跟深空研究有關的領域……”